三月一號，下午一點。

湖廣會館大禮堂，人聲鼎沸喧囂異常，不僅副小隊長以上的長官來了，即將被下放的五百人也來了。

神情各異，滿臉愁容者，喜笑顏開者，幸災樂禍者總之很複雜。

謠言四起，相比即將被下放的眾人，褚文昊的慘狀怕是更讓人津津樂道。

“你們聽說了嘛，這次白無常真要被趕出軍統，事情三天前就傳的有鼻子有眼，怕不是空穴來風，我看有八成是真。”

“唉，能沒聽說嘛，城內這兩天議論紛紛，我那婆娘昨晚硬是詢問是不是真的，不說實話不讓碰，逼得沒辦法隻好老實交代。”

“哈哈...”

“看情形是真的，朝天門碼頭堆放著幾十艘貨輪，上面滿滿的都是各類物資，聽說後面還有幾十船，只要褚文昊離開軍統馬上卸船。周圍百姓圍的水泄不通都擱哪看呢，場面好不熱鬧。”

“是啊，是啊，我也聽說了。洋河商會依然準備好足夠的物資，只要褚文昊的結果一宣布即刻發放。”

“咳咳...你們幾個閉嘴！”長官訓示後轉頭自己開始低聲細語，“要說這褚文昊也夠倒霉的，抓日本間諜抓成這樣可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次的事情也是迫於無奈，希望他不要怪責才好。”

“切，囂張跋扈，我早就給他看了面相，就是個天煞孤星，不可能全身而退，沒拉出去砍頭算他命好。只是踢出軍統便宜他了，以為自己能抓幾個日本間諜就囂張跋扈不把長官放在眼裡，如今怎麽樣?活該！”

“噓...！你想死不要拉上我們，就算踢出軍統那也是少校，榮譽加身，豈容你汙蔑，小心你的狗頭，白無常的哭喪棒一揮保管把你打入地府永世不得翻身。”

說話的小長官色厲內薦咬牙道:“怕什麽，離開軍統就是沒牙的老虎，我才不怕他呢。”

“行，等會他來了，你去打他一個耳光，我婆娘讓你睡一晚上。”

“真的?”

“真的。”

嘰嘰喳喳好不熱鬧，會場很滿，唯獨空了七個座位，這是行動組褚文昊跟隊員的位置，沒人敢霸佔。

柳雲飛坐在前排耳朵聽著，一臉笑容道:“恭喜遲副處長，終於可以出門大展拳腳，怕是這次要去燈紅酒綠的大上海扎根，十裡洋場名不虛傳，熱情開放久居廟堂的知客僧都要被挑撥的入凡塵，可見煙火之氣十足。”

遲睿嘴角抽動心裡暗罵，恭喜你大爺啊，老子在後方多爽嬌妻美妾安全舒適。即便十裡洋場還能有仙女怎麽著?

他是真倒霉，局座看他不爽久已，這次點名下放，怕是回天無力。擠出幾絲笑容:“局座心系黨國，我等自是奮勇爭先豈可束手束腳躲在後方享清福，軍統成立做事者了了幾人爾我算一個，其余不好說。”

這話把周圍的副處長熏得差點過去，投向鄙夷的目光，你可正能往自己臉上貼金子。

“呵呵，要說遲副處長有此殊榮還是感謝褚文昊，不然想立功都沒機會，恭喜，恭喜。”古寒升臉色難看的祝賀，他何嘗想下放，心裡恨不得殺了褚文昊這混蛋，被其牽連真是禍不單行。

“哼！”遲瑞本不願搭理他卻是難兄難弟，“古副處長有心，這要感謝你的功勞，去了二處幾個月把行動組管理的屢建奇功，頻頻抓獲日本間諜才造就今天的成績。想必心中依然認可褚文昊得行為，感謝來之不易的機會。”

正要說話時，會議室的大門推開，上千雙眼睛齊齊看向門口，進門之人一襲深綠淺黃的少校軍裝，身形挺拔，眼睛明亮，

稍顯立體的五官加上一撮背頭白發，整個人氣場十足。跨步間，原本喧囂的會場變得鴉雀無聲，緊隨其後的六人被這陣勢嚇得差點不會走路了。

大步流星，走向屬於自己的位置。眾人望向臉色平靜的褚文昊，心裡都是一秉，好氣度，擱其他人這會早嚇的不會走路了。沒看到項頂天被扶著來到座位嘛，沒點定力真是鎮不住。

噠噠噠～

等褚文昊眾人坐定後，喧囂之聲才重新燃起，這會更是火爆，指指點點交頭接耳低聲細語都在說褚文昊。

“去啊。”

“啊～哈，還是算了，李兄的婆娘忠貞不渝，我怕製造人間慘劇，心有不忍算了。”

“切！”

薑陽神色也是不好，他這次被點名要下放，看到褚文昊來了開噴:“褚老九你真是害人不淺啊，知不知道我要下放，真是豈有此理，你倒是留在重慶娶妻生子好不享受，天理何在！”

褚文昊扭過頭去笑道:“薑陽我這可是在幫你，十裡洋場號稱魔都，風花雪月有之，瓊瑤美酒有之，千川百匯聚集的龍興之地，能走一遭實乃幸事。何況你是升職加爵，好事一件，這也是規矩不然怎麽晉升。”

薑陽給了他個白眼，“你應該說還有小鬼子的機槍火藥，堅船利炮。還有那像鬼一樣的特務漢奸，怕是有去無回，我真要感謝你八輩祖宗。”

“哈哈...”褚文昊笑道:“放心，真有個三長兩短，你的家人我一並照看，放心去吧。”

“混蛋...”薑陽臉色鐵青，身側的李大龍笑道:“褚文昊，你可是要被踢出軍統，就算留在重慶也很危險，日本間諜甚至恨你死之人可不少，要不要跟我們去上海走一趟，好過獨自歎息。”

褚文昊擺擺手，“好意心領了，怕是哪裡也去不了，落草為寇倒是有可能。我之命運多舛實屬無奈，在見之時依然是往昔不負存在，今後要多照顧才好。”

看向臉色轉喜的薑陽道:“幸災樂禍不至於，一襲軍裝可沒脫掉，或許有機會在上海相逢。”

“哈哈...”薑陽大笑:“褚老九你想多了，即便把你踢出去，就不可能在收回來，今後你就好好在方寸山當以農夫，生孩子娶媳婦吧，國家大事交托於我等不畏艱險之輩足已，你安歇吧。”

會場大門再次被推開，雷震山與秦浩天先入場，身後跟隨幾名西裝革履頗有氣場之人。

矛仁鳳在最後，會場內即刻安靜下來，落針可聞，知道關系眾人命運的決定來了，即便是前面的副處長也很擔心。

秦浩天主持會議，環顧一圈掃了一眼褚文昊等人，表情嚴肅道:“諸位，近半月以來黨國步履維艱，民眾困苦不已，時刻面臨倭寇侵襲。不久之前軍統各區站遭到日軍特務機關掃蕩，犧牲幾百仁人志士，黨國之損失，軍統之憾事。然......”秦浩天的宣講為此次下放找足借口，即便是不可違背之命令也要心甘情願才可。

“諸位，有矛主任宣讀局座認命調整，同時各位肩負的使命有其長官事後傳達，一切要服從指令，膽敢退縮者家規處置，家人一秉遣返南京，大家歡迎。”

嘩嘩嘩～

這次的掌聲尤為沉重，都知道不是好事，卻不得不執行。

矛仁鳳神色嚴肅跨步來到講台，打開文件夾環視一圈:“諸位，有我宣讀局座命令！原行動一處副處長遲瑞調任上海站站長主持工作，原情報二處副處長古寒升調任上海站副站長協助日常事務。”

謔～

此命令一宣布立刻引起喧囂，兩位副處長級別少校，在總部管理一個處室，下放到上海管理百十人，可謂苦不堪言。

要不是年前剛剛升級上海站變成甲種大站，怕真是變相貶職。

最重要，只有行動科長與情報科長，其余部門都是幾個人配合工作。且一個科室只有三十人，零零總總加起來不夠百人。

沒辦法，淪陷之前可以標配，現在人越多越危險。只能藏起來過日子，可不是在重慶。

好不好你看遲瑞跟古寒升的臉就知道，下面放隻碗怕是一會就裝滿水。

“安靜！”秦浩天一聲呵斥等安靜後矛仁鳳繼續道:“情報二處李大龍任行動科科長，薑陽任副科長兼行動組組長。情報二處張旌陽任情報科科長，沈方舟任副科長兼情報組組長。行動一處科長張兵任武漢站......”零零總總每個部門都有下放，補充到各個區站。

矛仁鳳宣布完畢，下面喧囂完秦浩天繼續道:“諸位，二月份對於軍統來說是一個收獲的季節，其中行動一處、情報一處表現尤為突出，以及各個部門表現突出者一秉嘉獎。下面有雷副局長宣讀嘉獎令，大家歡迎。”

嘩嘩嘩～這次的掌聲就歡快很多，好事嘛，尤其是一處的人。

雷振山面容嚴肅來到講台，“諸位，有我宣讀嘉獎。”打開文件夾肅道:“嘉獎令:擢升遲瑞銓敘中校軍銜，領綬五等寶鼎勳章一枚;擢升古寒升職務中校，領綬六等寶鼎勳章一枚;擢升馬建民銓敘少校軍銜，襟綬五等雲麾勳章一枚;擢升李瀾庭銓敘少校軍銜，襟綬五等雲麾勳章一枚;擢升李大龍銓敘少校軍銜，六等忠勇勳章;擢升薑陽職務少校軍銜，六等忠勤勳章;擢升張旌陽職務少校軍銜，五等忠勤勳章......”

忙碌一小時該賞的都賞了，不該賞的也賞了。算得上皆大歡喜，也為出行的眾人加足馬力。

有人歡喜有人愁，張旌陽這會是又歡喜又愁，職銜科長，軍銜職務少校，來行動組不到半年可謂收獲滿滿，唯一不滿意的就是下放到淪陷區。

秦浩天再次開口:“諸位，有我宣布部分內部調整，原情報一處馬建民調任情報二處任副處長，李瀾庭調任行動一處任副處長...”一系列的人事調整。

如此大的變動可謂擾亂原本的寧靜，看來又要重新拜碼頭真是苦惱，前兩個月的錢算是白花了。

“會議進行最後一項！”此話一出眾人都望向褚文昊，知道該輪到他了，至於結果真是不好推測，就看局座敢不敢玩點狠的。

秦浩天嚴肅道:“諸位，特別行動組自成立以來成績斐然屢屢抓獲日本間諜，相信大家不會去否認這個事實。

褚文昊自擔任隊長以來功勳卓著，為黨國、為軍統立下汗馬功勞。奈何，倭寇猖狂視其為眼中釘肉中刺，於除之而後快，更是以城內百姓為逼迫。

局座含淚忍痛割愛，為黨國，為民眾著想的立場出發。萬般無奈之下決定免去軍統內部現有一切職務，不得參與任何行動、情報等相關工作。更是要表明態度，即便倭寇威脅黨國不會放棄功臣，軍統更不會埋沒人才，調任白山公館館長，負責建造渣宰洞監獄，其六名隊員一秉調往，隻負責行政事務，無行動之權利。配槍一律上交，今後若有私自行動自有各部門進行審查。”

謔...

此話一出會場內吵吵嚷嚷，本以為會趕出軍統，沒成想還留了點尾巴。白山公館經過三個月的改建基本完成，只剩後續收尾工作，如今政府部門抵觸軍統，犯人今後軍統自己收押，現有的牢房根本不夠。

可不僅僅關押日本間諜，絕大多數都是共黨，且都是高層領導以及叛變的軍統人員家眷，為日本人做事的鼴鼠都要找地方看押。

總有幾百人，目前白山公館還可以承受，渣宰洞監獄做候補。怎麽說呢，算軍統的人卻失去手中利刃，不能抓人搞情報基本等於廢了武功，只有招式沒有內力。

沒驅除，也等於驅除，看押人犯的所長，有出息。其實相比下方的人要自在的多，在山上遛鳥攆狗沒人管，不算很慘。

“其工作直接跟辦公室副主任向穎欣匯報，希望你能夠理解局座良苦用心，切莫亂想。”

秦浩天眼睛掃視一圈，冷道:“也希望潛伏在內部的日本間諜或為其服務的鼴鼠，盡快把消息送至你們主子哪裡。如不遵守承諾軍統不會再顧及，直接升任褚文昊為行動處長，把潛伏在重慶的日本間諜全部打殺掉，任何人的面子也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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