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雖墨，蜿蜒山路兩側的二層房屋卻燈火通明，映照石階之上泛起幾絲光暈。
　　褚文昊進門，掃了一眼躺在桌上的話筒，微微沉吟還是拿了起來，“我是褚文昊，哪位?”
　　聽筒裡傳來軟綿沙啞的磁音，“褚副局長，我是虞煙羅，就不拐彎抹角了，江美恩是我表妹，人你抓了怎麽審我不管，我不希望攀扯無辜。剛聽說，蘇凝脂被人殺害，稽查處做事也要講究證據，不能恣意妄為，公然殺害黨國要員家屬有沒有考慮過影響。”
　　上來就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讓他很不爽，淡淡道:“夏夫人要說什麽?今晚打電話過來訓示，是夏部長意思還是夏夫人意思?稽查處該怎麽做事自有規矩，不勞操心。我審的是日本間諜，所牽扯之人皆是黨國敗類，夏夫人是打算為其求情還是縱容?”
　　“你～”
　　電話裡靜默片刻，“這是我的意思，只是不希望褚副局長太操勞，得饒人處且饒人，對自己對黨國都好。”
　　“夏夫人有心，孤家寡人，幾經生死，沒那麽矯情。事情褚某領會，夏夫人可以早點安歇了。”
　　“很好！”
　　“嘟嘟嘟...”
　　褚文昊舉著電話一陣惡心，他算看清楚了，真要是收拾個遍，黨國遍地仇家基本沒活路。
　　方虞近前接過電話放好，褚文昊叮囑:“往後不是上峰電話，一律說我不在。”
　　“好的褚先生。”
　　站在門口遙望滿山星火，惆悵莫名，咬咬牙跨步向審訊室走去，不管怎樣先把事情搞清楚，怎麽處理在研究。
　　進門就聽到蘇亮大喊大叫，“冤枉，我冤枉！”
　　“褚局。”
　　“恩。”
　　褚文昊幾步來到近前，盯視綁在十字架上的蘇亮，“你冤枉，那豈不是地獄無門?薑禹竹把事情都交代了，審訊記錄跟錄音你要是想聽就給你聽。”
　　“我！”
　　蘇亮真慌了，剛剛顧叔同東拉西扯試探他，就知道事情不妙，想要跑，卻下山無門。
　　“褚...褚局長，你可不能亂來，我姐夫不會輕易揭過。你放了我，讓我姐登山給你送物資，我姐很漂亮的。”這混蛋還不知道蘇凝脂已經掛了，試圖嚇唬與色誘。
　　“你姐姐漂不漂亮跟我沒關系，說吧，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給你分體面。”
　　“說...說什麽?”
　　褚文昊想了想:“你的長官是誰?”他不確定蘇亮是不是日本間諜，隻好試探。
　　“長官?直系長官是譚倫，科長趙世忠，再往上陳喬杉，然後就是褚局長了。”
　　褚文昊差點氣死，“我問你日本長官是誰！”
　　“日本長官?沒有！”蘇亮驚叫道:“我不是日本間諜，哪來的日本長官，褚局長你可不要冤枉我。”
　　“可薑禹竹是日本間諜，他交代你是他的下屬，每月從普願寺取情報偷偷送給他，沒說錯吧?”
　　“汙蔑！”
　　“絕對的汙蔑！”蘇亮爭辯道:“那是我姐讓我交給薑禹竹的，我哪知道是軍事情報，更不知道他是日本間諜。褚局長，我求求你放了我，我不知道裡面是啥，隻當是我姐要送的信件，要抓你去抓我姐，跟我沒關系。”
　　貪生怕死，毫無人性，倒是很符合小鬼子脾性。
　　“你姐是日本間諜，還是你姐夫是日本間諜?”
　　“啊～這...”蘇亮錯愕之余，“應該都不是，我姐只是跟薑禹竹認識，應該是被他要挾。我原本覺得奇怪，加入軍統後偷偷安排人查過他，可惜被發現。事後我姐央求我不要再查，隻管做事，否則會連累她跟姐夫。隨心中不憤也只能忍受，幸好他不算過分，否則我早就宰了他！”
　　“哼！”
　　“明知故犯，死有余辜！我問你，半月前的事情是誰讓你乾的?”褚文昊死死盯著他，這才是重點。
　　蘇亮慌亂的神色一閃而過，“沒...沒有，褚局長說什麽，屬下不明白。”
　　很好，你要是痛快承認，我倒是不放心了。
　　“不知道，那我就給你提提醒。城防營張璿出賣軍事情報，所傳遞出來的消息就是通過你送至薑禹竹。那晚抓捕張璿的工作好像是你一力操辦，你想告訴我忘記了，還是其他人安排你去做的?”
　　“呃，那個...是譚倫讓我去幹的，陳喬杉下的命令，屬下只是領命執行。”
　　“好好好，果然能言會道，原本想給你點體面，如今看來有些多余。也好，軍統的刑訊你也知道，就讓姑娘們在你身上試試，若是不對就開口指點一二。”褚文昊揮揮手，讓人動刑。
　　蘇亮大驚！
　　慌忙喊道:“褚局長，千萬不要忘記上峰給稽查處的規定，不能屈打成招，我姐夫不會這麽算了。”
　　“無妨。”
　　“上峰說不能屈打成招，是說那些沒有證據證明有違法亂紀的黨國同仁。你都跟日本間諜私下傳遞軍事情報了，而且是在知道其身份後，所以不列入此類，打死也無妨！”
　　看到提著鞭子近前的女特務，咕嚕，淹了口唾沫，他可是親眼看到這幫女土匪怎麽培訓半個月之余。褚文昊毫無人性，從九龍監獄提死囚，每人打死一個算是過關。表現好的就是風隊，平均每人打死兩個，都是見過血的女流氓！
　　風林火山每隊十人，負責抓捕審訊，算行動組，代號從一到十，沒有名字。
　　梅蘭竹菊每隊十人，負責情報，代號從一到十也沒有名字。
　　剩余二十人只能做後勤，不敢殺人，待遇自然天差地別，負責吃喝拉撒等事宜。
　　“住...住手！”
　　“褚局長我說，我說還不行嘛。”蘇亮也算貪生怕死的典范，沒挨打就投降。
　　“說啊。”
　　蘇亮低著腦袋，“是情報二處趙雷讓我做的。”
　　“誰?”
　　“情報二處三科長趙雷。”蘇亮重複一句，“照片是他給我的，附帶張璿違法亂紀的罪證，有足夠理由抓他。卑職匯報給譚倫後，陳喬杉沒顧及太多就把人抓了，後來的事情褚局都知道。”
　　褚文昊滿腦子漿糊，“他親自給你的?”
　　“當然不是，趙雷有個小舅子在江北警察局做副局長，他跟史玉柱很親密，把照片證據遞給史玉柱然後轉給我。本來我不知道，事後史玉柱被捕，我安排人去滅口時才知道的。”
　　“趙雷為何不自己來，幹嘛遞給你，你就那麽聽話?”
　　蘇亮無奈道:“屬下不想的，可薑禹竹打招呼讓辦，我只能勉為其難，事後怕你報復匯報的時候編排好一切，本以為順利過關...”
　　“趙雷跟馬漢三有淵源?”情報二處長可是馬漢三，跟他有仇，要是他背後安排倒也說的過去。
　　“不是。”
　　“趙雷是副處長周陽浩提攜，兩人私下關系不錯，而周陽浩乃局座提攜，褚局長明白了...”蘇亮拐彎抹角說了一番，無非指出背後是戴春風在伸手。
　　褚文昊揮揮手，“鶴軒留下記錄，你們都去吃飯，商濯盯好了！”
　　“是！”
　　轟隆隆，室內只剩三人，關乎戴春風不管真假，都要謹慎，不能有流言蜚語傳出。
　　褚文昊點燃香煙來回渡步，看來事情有些麻煩，趙雷私下做不用說日本間諜，要是聽周陽浩命令就說不清楚了。看自己不順眼替戴春風掃除障礙可能性很大，照片跟證據不能說明什麽，軍統裡面很多情報都壓著不發。
　　“認不認馮程程?”
　　“馮程程?”蘇亮狐疑問:“誰啊，不會是馮家的侄女吧?”
　　“是。”
　　“哦，認識，江美恩的下屬，偶爾去家裡見面，我見過兩次，長得很漂亮，我姐夫想動心思就是沒那膽。”
　　褚文昊點點頭實話，“她去孫家都跟誰見面，我的意思除了江美恩，跟誰偷偷摸摸說話，看上去態度很親密。”
　　“這我哪知道?”
　　“我每次去待一會就走，見了面打聲招呼，還能盯著他看。”
　　說的也沒毛病。
　　“薑禹竹要挾你姐，乾過啥事你應該知道吧，就沒給你留點話什麽的?”
　　“沒有！”
　　蘇亮毫不猶豫，“我姐說了，不讓我摻和她的事，說是為我好。”
　　“是嘛。”
　　“是...不是啊。”
　　“哼，”褚文昊本來不打算告訴他蘇凝脂死掉的事情，看來很不老實，“你姐半小時前被槍殺，稽查處趕到的時候並沒有鎖定凶徒，有一點可以確認，一定是孫家裡面人乾的，你難道不想為你姐報仇！”
　　“什麽！”
　　“我姐死了！”
　　“不可能，我不信！”蘇亮聽到狀若瘋狂，臉色蒼白，旋即嚎啕大哭，可見姐弟感情還是有幾分。
　　褚文昊也沒阻止，把他放開，讓其蹲在地上哽咽半小時。
　　“一定是江美恩！一定是她！這個賤人自從我姐進門她就沒給過好臉色，一定是她！褚局長您可一定要為我姐報仇啊，嗚嗚...”
　　生死離別，總有傷心，看蘇亮表現總算有幾分人性。
　　點燃香煙遞給他一根，褚文昊蹲下身，“報仇總要有證據，剛才你不是說了，稽查處要有規矩，我不能登門抓你姐夫吧?”
　　“我需要打開局面，爭取讓上峰追加職權，要是能升責黨國銓敘上校，那我就替你報了這份仇，一切都要符合規矩，說白了我要有權利。”
　　“軍統裡有沒有日本間諜?”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