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文昊起身，雖然面對於暨陽沒必要重視，但他代表上峰來宣達指令，就不能壞了規矩。
　　“於秘書請宣達吧。”
　　於暨陽掃其一眼，對於褚文昊在侍從一處可謂褒貶不一，名字時刻出現在眾人口中。他擔任張致忠的秘書受其影響，對他本人沒啥意見，甚至要說一句佩服。
　　事情昨晚連夜定的，會開到十一點，本來第一次決議沒這般嚴重。可惜收到趙雷被焚燒事宜後，整件事上升的高度就不一樣了。
　　黨國軍事委員會大佬態度決絕，要嚴懲，不經上報肆無忌憚殺害黨國職務中校，乃大忌。
　　宛若前線沒有得到命令的士兵，私自發起進攻，且到最後死傷慘重，更毀了整盤計劃。
　　違抗軍令很嚴重，更遑論，肆意殺害之先河不能開，即便褚文昊有足夠理由是對的，也要嚴懲，規矩不可破。
　　若人人如此，豈不人人要自危，不處罰豈不人人效仿?
　　攤開手中文件，面容嚴肅，語氣嚴謹宣達，“鑒於褚文昊無視黨國軍紀，在毫無證據前提下，私自抓捕黨國軍人，且不經請示擅自處決黨國軍官，性質惡劣，態度囂張。經黨國軍事委員會同意，侍從一處附議。
　　現做以下處罰:第一，免去褚文昊軍統副局長職務，今後不得插手軍統任何事務;第二，稽查處降為稽查隊，有褚文昊繼續擔任隊長，職權范圍定在稽查山城潛伏日本間諜及共黨亦所牽連之鼴鼠。行文明確規定，稽查黨國軍政職銜降為軍職職務少校以下，政務十五級以下者。稽查處剝離侍從一處掛靠山城室政府，直系長官劉峙，辦公地點可以繼續留在方寸山。
　　第三，其軍銜有黨國銓敘上校降致黨國銓敘少校，三年內不得晉升軍銜，剝奪除青天白日勳章以外所有榮譽勳章;其隊員顧叔同六人軍銜降致黨國職務少校，兩年內不得晉升，剝奪除寶鼎勳章外所有榮譽勳章;其余人員降一級，一年內不得晉升，剝奪除忠勤勳章外所有勳章，除顧叔同六人以外其余人遣返軍統。”
　　“稽查處原先所有武器彈藥即刻收繳，所查獲贓款、物資皆要上繳，稽查隊規定人數在十人，不可擅自增加。上峰明令規定，今後做事要有理有據，不能肆無忌憚為所欲為。念其雖做事魯莽，卻仍對黨國有所貢獻，不予立案審查，望今後嚴於律己，寬以待人，莫要在視黨國法律如無物，要知道吃誰家飯，朝秦暮楚首鼠兩端，在任何黨派內都不會得到重用！”
　　於暨陽宣達完看向褚文昊，“褚隊長聽明白否，是否有疑問需要於某解答?”
　　褚文昊聽完，饒是他心態不錯也差點沒繃住，臉色幾經變換，雙拳緊握，心中憤怒不已。
　　處罰自己就算了，他也不在乎，卻牽扯其下屬，真狠，這會都知道跟褚文昊沒好下場，今後誰還敢跟著他效力?別人官越做越大，職權越來越大，跟著他...呵呵，越混越慘。
　　收繳所有，還要拉磨，真想一甩手離開山城愛怎滴怎滴。然而他也聽得明白，最後兩句點的很清楚，“要知道吃誰家飯，首鼠兩端，朝秦暮楚。”上峰知道趙雷跟許其言的真實身份了，處罰你不是怪你肆無忌憚抓日本間諜，而是怪你以抓日本間諜的名義來保護共黨，雖然兩人死掉，但那是形勢所迫巧合而已，不是你真心所為，態度有嚴重問題。
　　單此一點，他就無話可說，不要說降職降銜，塞進監獄都夠了，千般錯，萬般罪，以他的貢獻都可免除。然而，心向共黨，心思不正是不可原諒的罪責，若然心不正，敢讓你亂來嗎?你要是借著清除日本間諜明目擾亂山城秩序，擾亂黨國布局，誰擔責任?看似抓日本間諜，實則為共黨謀劃布局，官越大危險越大，權利越大越有顛覆黨國的危險。
　　好好好...
　　他心裡極其憤怒，很明顯戴春風把事情捅給委座，寧願冒著被訓斥風險，也要一舉拿下他。甚至讓委座明白誰才是忠心耿耿，誰首鼠兩端。
　　小人！
　　明明是他辦事不力，內部管理不善，卻把罪責歸結到他身上，好一招反手製敵，化被動為主動。單靠他抓兩人殺兩人這事也就軍事委員會內部處理，拿掉他的軍統副局長職務。可你打著抓捕日本間諜明目，營救共黨其心可誅，不可原諒。
　　要是戴春風在添油加醋，恐委座此刻以對他心生介懷，此番嚴厲處罰依然看出態度。
　　唉～
　　為救兩名共黨可謂付出慘重代價，可事情卻被日本間諜攪亂，許其言死，趙雷雖活著外界卻不知道。不用猜，戴春風指定安排人把消息送給共黨，自己不但在國黨沒好果子吃，甚至也要遭到共黨記恨！真是...真是兩面不是人，好一個慘字不足以形容。
　　想通一切，也就沒有多少氣了，畢竟是自己態度有問題在先。
　　“於主任辛苦了，請坐。”
　　於暨陽笑著點頭，一切表情變化都看在他眼裡，覺得褚文昊調整狀態很快，擱一般人，這會恐如墜深淵，哭天抹淚甚至張嘴大罵。
　　“上茶！”
　　方虞端著茶進門，先給客人，“長官請用茶。”
　　“好好好...”於暨陽接過，掃了一眼嬌豔欲滴，一襲旗袍撐得前凸後翹，皮膚嬌嫩白皙的方虞，暗自羨慕褚文昊好福氣，有此尤物床榻助興，真是想盡齊人之福。
　　“褚先生喝茶。”
　　褚文昊看她眉目傳情，心底一蕩，果然妖精，“恩，你讓顧隊長他們把東西交接給於秘書帶來的人，不要阻攔。槍支彈藥留點夠用就行，汽車跟其余物資都帶走，取十萬法幣交給於秘書。”
　　“是。”
　　於暨陽聽到沒言語，端茶自飲，褚文昊很大方，稽查處上峰沒給錢，繳獲所有贓款都是薑禹竹的，蘇亮、趙雷、許其言家都沒動，至於張知良他們家都歸警察局。
　　薑禹竹產業都歸室政府，三輛汽車，跟審訊贓款完全可以不用交，就說毫無收獲便是，誰也不能怎麽著。如今都上交還附帶十萬法幣，可見為人不錯，值得結交。
　　於暨陽幻視室內布局，感慨道:“褚隊長心有溝壑，好心胸，能體諒於某，回去也好交差。”實話，最怕褚文昊不懂事跟他硬頂，他還真沒招，不要看上峰處罰力度很大，其實也沒動獅子肝。要知道，是戴春風親自出手，擱一般人早死了幾回，而褚文昊只是降職降銜，足可見他在上峰心中地位雖不及戴春風，也相去不遠。臨來之前張致忠交代過，差不多就行，這話就很有意思，怎麽個差不多?
　　“於秘書客氣了，唉，都是應有之理，有件事想讓於秘書為之解惑。”
　　“哦，”於暨陽放下茶盞，沒想到他真有事詢問，“褚隊長但說無妨。”
　　“軍統安否?”
　　於暨陽聽到眼睛微微收縮，沒第一時間回話，重新端起茶盞細思。褚文昊問軍統安否，分明就是問戴春風有沒有事，意思他背後打小報告，委座有表示沒?
　　裡面的事情很複雜，他知道的有限，何況關於戴春風事宜一般人不敢胡言亂語，傳出去小命難保。
　　“張主任昨晚已經完成交接，卸任侍從一處主任職務，擔任國民革命軍第七十軍參謀長職務，扼守常德、宜昌等地。今後侍從一處主任有何耀祖將軍擔任，褚隊長的稽查隊劃歸山城室政府管轄也是張主任為其爭取，今後無需跟侍從室牽扯，有事隻報劉司令便可。”
　　“昨晚事情繁多，於某忙著交接，安排各項事宜， 送張主任回家時路上閑聊幾句。軍統最近發展勢頭強勁，為黨國立下汗馬功勞，為加強各地情報收集匯總，更好服務前線軍隊，委座指示軍統要加大發展力度，盡快培養能深入敵寇獨當一面，完成戡亂救國的黨國精英。可能前方戰事吃緊，具體事務不清楚。”話閉自顧自喝茶，不打算在言語，說的已經夠多。
　　褚文昊聽到瞳孔微微收縮，啥意思?不但沒事反而允許加大發展，合著現在三萬人還不夠，要繼續增加人員?
　　內部有共黨潛伏執掌高位，這還很大的罪過，想不到，想不到啊，委座不怪罪反而封賞。
　　心中一時挫敗，看來自己高看自己了，戴春風地位無可撼動，恐此刻威勢像黑幕一般，威壓海內，權勢即將到達頂峰。
　　罷了，罷了，夾起尾巴做人吧。但事情可不能這般算了，稽查隊看似職權消減，實則權限也無限放大。
　　原本只是針對軍統內部紀律，如今規定抓日本間諜、共黨跟鼴鼠，面很廣。只要在職權范圍內，就可以采取行動，而且不用在顧及侍從室，黨國軍事委員會。因為稽查隊歸山城室政府管轄，也就是劉峙說了算，有事去找他，山城亂了也跟他沒關系，也沒人在找他麻煩，有事劉峙頂著。
　　看似無用，卻也終於找到扛大旗的人，算是傍上大腿。
　　劉峙擔任城防司令，山城室長，國黨中將，掌控山城及周邊縣城最後武裝，兵力十萬，可謂一方大佬，算有個背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