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三人被士兵帶進富縣保衛科,沒意外,身上的錢跟隨身物品都被收繳,正在接受盤問。門口有抱槍士兵虎視眈眈看守,長條木桌後端坐四名身著淺黃色製服男女,神情嚴肅,那眼神警惕十足。
褚文昊抬起胳膊壓下想要解釋的妞妞,他想設身處地感受一番共黨治下的城鎮與民眾及公職人員跟國黨軍政人員有何區別。
“把煙給我。”
砰!
“老實點,回答問題!”
三人坐在對面排椅上,褚文昊笑笑蹺起腳:“我叫褚灝。”牽起白箬小手介紹道:“這是賤內白箬。”拍拍妞妞小腦袋:“我妹妹,褚小花。”
白箬含情脈脈望他,賤內——多麽優雅的稱呼,從來沒覺得這般好聽過,高興的心都化了,花癡般主動獻上香吻。
砰!
“乾嗎呢!把這裡當什麽地方!能不能要點臉。”唯一的女子見白箬毫無廉恥直接當眾親男人嘴,敗壞社會風氣,惱怒之余臉上爬滿紅霞,拍桌子呵斥讓兩人注意點形象。
妞妞斜愣愣瞅他,當你妹妹可以,為何取個白癡名字。褚小花?真難聽,心底很不滿,噘著嘴小腳丫踢他以示抗議。
“來富縣目的?”
“目的...”褚文昊想了想:“我是上海申報記者,打算來共黨駐地看看生活百態,去後方采訪你們首長。”他順的兩部相機很能說明問題,非胡言亂語。
“記者?”
“有揣著上萬邊幣到處采訪的記者嘛!”壓根就不相信褚文昊所言,上萬邊幣是啥概念,有錢人家存個幾百邊幣屬當地土豪劣紳,沒進城已經成為關注對象,不審你審誰?
褚文昊攤攤手:“有錢難道犯法?”
“你什麽態度!有錢不犯法,但要確定錢的來源與出處,非法所得要沒收,懂嘛!”
妞妞眉頭緊鎖,小臉認真嚴肅脆生生質問:“你們是邊區政府什麽職務?難道不明白盤問外來人員要注意自身態度跟方式方法?為何沒有先出示證件說明身份,你們領導這般教的紀律?”她很生氣,同樣害怕內部同志做事不夠嚴謹給褚文昊留下惡劣印象,要展現好的一面,跟國黨不一樣的一面才行。
“你!”
“咳咳...”
中間男子慌忙攔住要說的同志,起身從上衣口袋裡取出藍色本本,走到近前遞給妞妞,笑道:“小姑娘你說得對,是我們工作失誤請見諒。這是我的證件富縣保衛科大隊長葉星輝,負責富縣外來人口審查及城內治安工作。”
妞妞接過有模有樣打開審查一遍,這才遞還給他。葉星輝覺得小丫頭很聰明,善意笑笑把證件給褚文昊、白箬看過後回到原來位置。
“原則上三位想要到後方需要先確認身份,上報同意後才能開具證明,允許到後方。至於采訪組織領導需得到上級同意才可以,這方面不歸保衛科管。三位身上沒有任何證件,無法證明身份,按照規定只能留在富縣。若有親戚朋友在後方為你們證明可以留下,沒有,只能請三位暫時離開富縣。”葉星輝說得很客氣了,看三人氣勢就非普通民眾,身份一定要核實清楚才行。
態度嘛不算好,但認錯態度積極,褚文昊第一印象。
“葉隊長檢查身份目的為何?懷疑我們是國黨人員,日本間諜亦或者偽政府奸細?”褚文昊抱著探尋目的詢問。
葉星輝眉頭微皺,能隨意說出這幾種身份的人,說明平常能接觸到或者時常打交道,當然不排除了解內部情況。
女子神色不悅強忍怒氣:“我叫蘭玲,保衛科副大隊長。審查身份為防止日本間諜、國黨特務、偽政府奸細混入,對我黨同志及民眾造成傷害。你們無法證明身份,客氣請你們離開富縣,符合上級規定及要求。”
褚文昊點點頭,算得認可。
“證件這種東西隨便在銅川就可偽造幾份,難道有證件就能證明我不是國黨人員、日本間諜?”
葉星輝覺得褚文昊有點難纏,上級有交代才會特意關注,平常只要能證明身份留在富縣當然沒問題。
蘭玲被氣笑了。
“你連證件都沒有,豈不更危險!客氣讓你離開已經體現我黨寬容,否則要關進監獄核查清楚後才能釋放。”
妞妞嘟著嘴愁眉不展,她想給父親打個電報所有事迎刃而解,或者給李叔叔打個電話也行,可褚文昊明顯要找事,這讓她心慌慌。
“那行,東西還給我們,天也黑了住一晚明天離開沒問題吧?”
蘭玲還要說被葉星輝抬手製止,“可以,不過要在我們人員看守下才行。”想了想:“蘭隊長今晚你值班,就有你負責安頓,明天一早把東西還給他們,送出城。”
“是。”
天黑了。
褚文昊抽著煙站在門口抬頭仰望,繁星點點,好像這邊的星空更純淨更漂亮一些。
“吃飯了。”
兩名士兵抱著一陀螺紅薯饅頭,提著暖瓶,端著一小瓷盆菜進門。
室內黑漆漆,煤油燈只能釋放微弱燈光,進門的士兵影子在室內無限放大。
白箬牽著妞妞從裡間出來,來到桌前瞅了一眼,不滿道:“這是給人吃的東西嗎?”
“你...你怎麽說話呢!”其中一名士兵看上去很稚嫩,一百六十的身高,淺藍色軍裝洗得有些泛白,背著長槍,腳上一雙布鞋,綁著腿。白箬渾身散發妖氣,身上香水味道彌漫,讓沒見過世面的士兵羞紅了臉。
不敢大聲呵斥,只能小聲反駁。
白箬骨子裡就騷,看他靦腆糗樣,故意近前戲弄,輕輕拍打肩膀語氣賤嗖嗖道:“小弟弟,我哪裡說錯了,幾個饅頭,一盆黢黑不知道是啥玩意的菜,三碗白開水就讓姐姐吃飯,你忍心嗎?”
“我...我~”士兵無言以對,可能覺得白箬像畫裡走出來的仙女,這些飯菜給她食用確實不忍心,所以結結巴巴不知該如何表述。
另一名士兵年齡稍大些,其實也沒好到哪裡去,強忍著解釋:“你不能這麽說話,糧食很金貴,紅薯饅頭平常我們領導都舍不得吃,是大隊長特意交代給蒸了一鍋。還有,這豆芽菜裡面放了豬肉,我...我已經半月沒見過油花了。”
白箬撇撇嘴,她雖吃了很多苦,但物質生活都屬頂級,並不能感同身受,以為共黨方面故意羞辱刁難她們。
褚文昊站在門口聽到後心裡長歎一聲,扔掉香煙默默進門一句話也沒說,端坐後拿起饅頭就吃,也沒吃菜。
白箬見他如此只能悻悻閉嘴。“去給姐姐準備熱水,姐姐晚上要洗澡的。”
兩名士兵狼狽逃竄出門,實在受不了白箬這狐狸精。
妞妞心裡突然很討厭白箬,靜靜端坐拿起饅頭吃了起來,白箬是真吃不下。
掏出手絹鋪在黑黢黢的凳子上,端坐後開始嫌棄:“文昊,房間裡有股味道,難聞死了。還有那被子枕頭跟三年沒洗過一樣,我睡不著,妞妞也不喜歡...”
“才沒有呢!是白姐姐挑三揀四。”妞妞拽著饅頭抗議道。
白箬沒想到她是個叛徒,瞪她一眼,“文昊,我們自己帶著乾糧、熏肉,幹嘛要遭罪吃這些?”
褚文昊沒法怪一個為自己獻身的女人,其實他也不習慣。
“體驗共黨生活也是一種歷練,艱苦環境更能磨煉品格。雖然國黨士兵也不富裕,總比共黨士兵吃得要好。”單從這點來說就甩幾條街,但看事情要全面,目前只能說共黨很苦。
“妞妞,你跟共黨聊天時,沒聽他說過後方情況嘛,真的這般苦?”
妞妞使勁點著小腦袋,脆生生道:“說了,真的很苦,一年到頭吃飽的人家沒幾個。”
白箬撇撇嘴:“那怪誰。”
“哼!”
妞妞一甩頭,很生氣。
“嘿,小丫頭你那夥的?”
才不願意搭理她呢,衝褚文昊道:“錢跟糧都被當地的豪紳、地主斂去,老百姓手裡沒地,吃不飽。”
“那為什麽不殺?”褚文昊好奇詢問。
妞妞仰著腦袋搖搖頭,“妞妞不知道。”
白箬笑笑:“當然不能殺,殺了成啥了?”褚文昊聽罷靜靜吃著,妞妞從來沒這般討厭白箬,“白姐姐不吃就去洗澡吧,小心掉進炕裡。”
“嘿,小丫頭。”
褚文昊把饅頭塞進嘴裡,端起白開水灌了幾口,算吃飽了。
“明天去糧店買些糧食, 分給那些窮人家,算得一份心意。”
“嗯嗯嗯。”妞妞很滿意褚文昊表現,爽快答應。
“文昊,明天真得離開嗎?乾脆亮明身份要求去後方就是,何必這麽麻煩。”
褚文昊抽出香煙點燃,眼神迷離望著室外,“你確定說出來不被囚禁?”
“這...”
可不是,一層日本大佐身份,一層國黨少校身份,在潼關遭囚禁,來到共黨地盤能好到哪裡。
“快!把他們抓起來送進監獄。”
正閑聊時,蘭玲帶人氣衝衝進門指揮著要把三人抓起來。
“你有毛病啊!我們幹什麽了?”白箬不滿起身抗議。
“哼,幹什麽了!剛剛富縣幾位領導被特務襲擊,抓到一人,交代受你們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