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某處茶樓，室內兩人正在低聲交談。時年的出現說明對坐者身份，同樣擔任共黨南京負責人職務。
　“時書記，事發突然，只能要求見面說明情況。”
　時年擺擺手主動沏茶道:“無妨，上級領導既然安排你具體負責藥品任務，其余同志不得探尋，這是規矩我懂。”
　吳明點點頭，“事情起因暫時沒查清楚，藥品以蚌埠保安團名義從馬鞍山保安團長吳俊手中購買。之前合作良好，走過幾批物資跟藥品，沒想到這次會出現差錯。原則上藥品出售後賣方不負責物品安全，需要自己解決。李志群把藥品卡在滁州，有當地七十六號特務跟漢奸武裝負責看守。蚌埠方面也試圖協商解決，可找來找去發現沒人能管到李志群，除非找日本人。”
　時年好奇問:“既然藥品能從馬鞍山流出，內部定有日本人配合，沒考慮過讓其幫忙解決。”
　“也曾考慮過，並且試著跟吳俊言明，卻被拒絕。理由很明確，日方若出面協調很容易被長官發現，到時候可不僅僅藥品被扣押問題，一旦出現牽扯今後不要再想拿到任何物資。甚至要求組織盡快處理乾淨，不得有絲毫牽扯，節外生枝其結果一樣，今後在無合作機會……”吳明把事情詳細介紹完，時年總算了解前因後果。
　“你的意見如何處理?”
　吳明手中婆娑著茶杯苦笑連連，“該想的辦法都想過，根源還是要接觸李志群。組織上試圖接觸丁默村，可惜……如今他隻掛個名而已，重點在南京。”
　“對於李志群這個人，多年打交道經驗分析，狡猾多端、心狠手辣、善於布局謀定而後動。表面上不跟組織打交道，一心針對軍統，實則私下沒少殘害組織內部同志。
　錢他不缺，在上海經營很多生意，日本人不管不顧。能力很強，在他心裡沒有任何信仰可言，徹底把靈魂賣給日本人，漢奸道路打算走到死。心思歹毒，將來不想受到清算一條路走到黑，無法收買，只能憑借權勢壓他，日軍內部組織沒有足夠影響力，即便有也不會輕易暴露。
　目前來看，只能想辦法影響他。上級意思需要接觸褚文昊，他跟李志群關系不錯，且在日本人那裡很夠面子，如今擔任憲兵團長，權勢滔天。只要他開口，李志群應該不會拒絕，關口是如何說動他幫忙。上海負責人文墨軒跟羅君強有些淵源，倒是可以通過他主動聯系褚文昊。”
　時年聽罷沉默片刻，說到底還是要接觸褚文昊才行。
　“有沒有想過，藥品無緣無故被卡，也許李志群已經發現背後買家，如此情況下不管找誰都無濟於事?或者說，即便找到褚文昊幫忙會擔著何種風險?理論上組織跟他關系很僵硬，無法調和豈會冒著風險幫助組織，考慮今後如何在日軍中生存。白箬只是他的秘書，沒到擔著風險幫忙境地。”
　“這個……”
　吳明頗有深意道:“關於白箬跟褚文昊關系閑言碎語很多，從他來到南京安排到身邊也能側面說明。山城傳言，兩人在稽查處時期合作默契，褚文昊一度對她言聽計從，不難猜測來到南京後差距不會太大。只要羅君強能說通白箬，事情已經成功一半，另外……我個人覺得目前全民抗戰，國共合作時期，褚文昊境況很糟糕，假借德軍士兵身份行走在日軍行營中宛若刀尖上跳舞隨時都有可能喪命，當漢奸沒前途，更沒好結果。”
　時年呆愣望他不知啥意思。
　“我的意思，上級曾經在高層披露過，褚文昊對組織有一定貢獻，說明早期心向組織。只是後來誤會重重才造成今日局面，可以試著跟他溝通一下，今後為組織服務，表現好的話可以向上級反應，允許他戴罪立功，等將來趕走小鬼子，加入到組織裡成為自己同志，有份前程，總好過當成漢奸被處決的好。國黨方面已經明確態度，英美各國都發表聲明，這種情況下毫無退路可言，商談條件成立，有增加幾率的基礎。”
　時年聽罷陷入沉思，這話要是在中午之前說他即刻會否決，根本不可能。另外，褚文昊不是吳下阿蒙，在哪裡活的都很好，沒必要非加入組織，換得安身立命之本。
　中午發生的事，讓他看到合作契機。但這種契機主動權在褚文昊手裡，未來的事情遙不可期，很難說。
　“你打算安排誰去接觸他?”
　吳明沉吟道:“事關重大，我想先見見上海負責的同志，商談好有羅君強出面，所有事情敲定後明天中午抽時間親自見他一面，先試探態度。”
　原本時年出面最合適，有中午一面之緣。可作為南京負責人，在沒有絕對把握下不好表明身份。
　但他擔心事情未必使然，吳明哪裡都好，有信仰，有能力，有堅守。唯一的缺點做事嚴謹教條，一板一眼，脾氣執拗，說話很直接。熟悉的人能理解，不熟悉的難免產生分歧，不算很好的談判代表。
　“原則上事情你熟悉，全權負責我沒意見。建議提兩點，接觸上海負責人要謹慎，跟褚文昊溝通時態度盡量平和，注意安全。”他同意接觸原由中午的事，否則
不建議。
　“時書記覺得上海負責人有問題?”
　時年擺擺手:“上級提過一嘴，具體沒言明，總之小心點好。”
　…………
　六點鍾，天色落下帷幕。
　羅君強低調下車，西裝革履走進酒店。說心裡話，他對南京既愛又恨，喜歡無拘無束沒有遊戲規則的環境，討厭頭頂撐著日軍旗幟。
　最近半月找他辦事的特多，活的很滋潤。有條原則，找他辦事不收中儲劵等一切偽政府貨幣，只收金條、大洋、英美貨幣，實在不行日元跟法幣勉強接受。
　下班前接到邀請，他很惜命，要求見面地方絕對安全，包場，警衛在門口警戒。
　山珍海味吃多了虛胖，挺著大肚子推開房門。眯眼定睛望向起身的男子，“哈，我當誰約我見面，這不昔日文主任嘛，真是失敬。”
　他沒想來，上面有人打招呼，好奇之余來看看，見到文墨軒頗為吃驚。
　文墨軒起身招呼:“羅主任別來無恙。”
　兩人在山城時常有交集，羅君強職責范圍內事務沒少參與。
　羅君強點點頭瞅了一眼桌上幾道小菜，隨手把包扔在桌上，“都是老朋友了不用搞虛的，邊吃表聊吧。”
　“好，請坐。”
　兩人彼此都帶著任務，戲假且情真，先續過往私宜。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才開始說正事，兩人都頗為忍耐，羅君強主動開口:“行了，都是老熟人，不要看如今身份有別，都是被逼無奈。身在曹營心在漢，能為自己國家做點事，義不容辭，但說好了，一碼歸一碼，皇帝不拆餓兵，規矩你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