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病了。

　被自己折騰病的，毫無節製的加班，毫無規律的飲食，再強壯的身體也吃不消。

　當時，郝仁正拿著一份文件批閱，突然肚子裡像生出一台攪拌機，攪得五髒六腑昏天黑地，隻一瞬，郝仁就疼得喊不出聲，額頭沁出豆大的汗珠，一陣眩暈後噗通摔倒在地。

　湯媛休完產假，正好今天回來報道，一推開門就見郝仁趴在地上。湯媛嚇得驚呼一聲，把手中的禮物往地上一扔，隨即撥打了120，叫上陳安一起把郝仁送到了附近的醫院。

　接診的是一個頭髮花白的醫生，一番檢查後確診是急性胃潰瘍，一邊開處方，一邊絮絮叨叨教育起幾人來。

　“你們這些小年輕，吃不好好吃，睡不好好睡，生活腐敗墮落，仗著年紀輕瞎折騰，這下搞出病來了，盡給醫生增加工作量……”

　郝仁打過止痛針後，疼痛感已經沒有剛才那樣強烈了，就抽出點力氣頂嘴:“醫生你看我病歷，我奔四的年紀，不算小年輕了。”

　湯媛心裡窩火，回歸職場不到半小時就到醫院了，家裡照顧完小的，上班還要照顧這個大的。作為公司總裁，郝仁也太胡來了，現在肚子還疼著就開始找事了。

　“郝總，你少說兩句吧，聽醫生的就行了。”湯媛無奈地說道。

　“郝總?你們不是夫妻啊，他要住院觀察，叫一個親屬過來陪床。”老醫生說道。

　“我一個人就好，湯媛，小陳，一會你們就先回去。”郝仁說道。

　“郝總，不行吧，我留下吧。”湯媛說道。

　“瞎說什麽，你家娃還等著你。小陳，你也回去，明天白天回公司拿了文件再過來。”郝仁說道。

　湯媛和小陳兩人百般推辭，還是被郝仁趕走了。

　入夜，郝仁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看著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白色的窗簾，白得沒有一絲生氣，心中無比孤寂。郝仁真想打個電話告訴穆言自己病慘了，讓她擔心得從歐洲飛過來，但想到穆言知道了肯定會哭，會責怪自己，又心疼得作罷。

　突然枕頭下的電話振動起來，郝仁摸索到手機，按了接通放在耳邊。

　“郝先生，我是方美如，打擾你了。”

　“嗯?小方，什麽事?”

　“郝先生，你的聲音怎麽這樣，是生病了嗎?”方美如細心地聽出郝仁的氣息不連貫，似乎忍著痛說話。

　“嗯，有點不舒服，在醫院。”

　“哪個醫院呢?我過來看看你。”

　“不用了，沒什麽要緊的。”

　郝仁直接推辭，大晚上讓一個姑娘過來找自己，瓜田李下，說不清楚。

　這時病房門開了，一個女人扶著個捂著肚子的男人進來，男人罵罵咧咧，很是生氣。

　“都說我忍忍就過了，你偏拉我過來，這是市人民醫院，我們沒有醫保，住院很貴的。”

　“老公，醫生叮囑說要好好治療，萬一胃穿孔，很危險的。”

　“唉，錢白掙了。”

　這時，郝仁聽到電話裡方美如說知道了，嘟一聲掛了。

　“知道什麽呀，”郝仁嘟囔一句，閉目養神。

　剛走進來的一男一女還在說話，不過在察覺窗邊床位還有一人後，聲音壓低了一些。

　“錢沒了再掙，只要老公好好的就行。”

　“平時你省得買根韭菜都要講價，剛才一千塊甩出去，眼睛都沒眨，像個大款。”

　“難得的嘛，感覺真不錯。”

　“哎喲，我的敗家老娘們。”

　……

　這間病房一共四張床，本來只有郝仁一人，現在進來兩人，安靜的房間變得熱鬧，郝仁心裡的孤獨卻更深了。

　郝仁迷迷糊糊睡了個把小時，突然聽見病床門又開了，以為是醫生來查床換藥，勉力睜開眼睛卻看到了一身黑西裝的方美如。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郝仁把床搖起來一點，半躺著對方美如說道。

　“我聽你聲音覺得不舒服，就過來看看你。你不告訴我在哪個醫院，幸好我聽到你旁邊有人說市醫院和胃穿孔，我猜就是市人民醫院的腸胃科。”方美如說著，把手裡帶過來的水果放在桌上。

　“腦袋真好使，大晚上麻煩你跑過來，其實我沒啥事。”

　“郝太太呢?怎麽沒有在這裡?”

　“她去國外出差了，一時回不來。”郝仁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於是問道:“你今天打電話想跟我說啥?”

　“哦哦哦，差點忘了，打電話想告訴你我升職了，成了一個小10人團隊的負責人了。去年我沒有做出什麽銷售業績，差點在深圳待不下去，還好有你借錢給我，不然我隻好回老家了。”方美如說道。

　“哪裡是借錢，是你幫我物色房子的中介費，本來就是你應得的。”郝仁說道。

　“那時候經濟環境差，也只有你找我買房，還是得感謝你。今年國家出台了經濟刺激計劃，接連頒發了4項房地產優惠政策，購房基準利率給0.85倍優惠、無不良信用記錄的優質客戶還可以申請7折優惠利率。上個月房地產就開始回暖了，你買的房子現在已經漲不少了，這個數。”方美如一邊說，一邊對郝仁比了兩根手指。

　“那真的很不錯，還是你有眼光，選中了寶中，我最近看新聞這一區域又有很多基建大項目。”

　郝仁想起當時看房的情形，方美如不像其他中介，一心想著盡快成交提取傭金，而是真當作自己安家一般，位置、交通、朝向、格局、學位、噪音方方面面都為郝仁考慮到。樓市回暖不假，但如果不是選到好樓盤，想要第一波漲起來也不容易。

　“那都是我應該為客戶做的。郝先生，你就是我的超級vip客戶，今天沒人為你守夜，要不我留下來吧。”方美如問道。

　“不用了，我是有家室的人，你一個女孩在醫院陪我不好，早點回去吧。”郝仁說道。

　“那你多保重。”

　方美如道別後，又磨蹭著待了一會才戀戀不舍地離去。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方美如每天都會抽空過來看郝仁。郝仁不想有什麽誤會，但別人也沒有說什麽過分的話，做什麽越界的事，自己總不能過去說不要迷戀我，不會有結果吧。最後，郝仁為了避免自己脫口而出這樣自戀的話，向醫生申請了提前出院。

　郝仁剛回到公司，得到消息的陳競男已經在等自己了。

　“怎麽樣?聚星那邊什麽情況。”郝仁問道。

　“李東那邊沒有透露更多的信息，所以我就直接叫了幾個區域的主管去現場做調研，發現現在線下競爭太激烈了，郝總看這張照片。”陳競男把手機遞給郝仁，接著說道:“這是東莞一個鎮中心的商業街，短短200米，居然有5家手機銷售網店，按照這裡的人流，根本養不活這麽多店。”陳競男說道。

　“這麽多店都奔手機而來，說明賣手機確實是很有錢賺，但同質化競爭都是貼身肉搏，如果不能脫穎而出，手機賣不動，同樣面臨著效益不理想，導致出現虧損。聚星的虧損恐怕不僅僅是清庫存，可能也是過度競爭導致。”

　“是的，郝總。另外，我還發現理想那邊已經決定逐步推出線下代理商網絡，後面聚焦運營商業務，理想在聚星裡面佔比也不小，這樣一來對聚星的銷售影響很大。”

　“這一決策很不理智啊，完全依托運營商，就不得不配合運營商降低配置，降低價格，死死地綁定在千元機上，這相當於放棄了高端市場。”

　“郝總， 不是所有品牌都想要突破高端市場的，現在運營商市場佔到五成以上，全國就三個運營商，搞定這三個客戶就能拿到大額訂單，何苦在公開市場一台一台賣貨。”

　“我記得理想負責公開市場的曾志忠是個高手，他對於渠道管理跟在行，能夠做到門店之間調貨流暢，庫存不積壓，沒有串貨。理想重心一調整，他不就失勢了嗎，還留在理想幹嘛?能不能把他請來耀華?”

　陳競男聽到這笑了起來，說道:“郝總，曾志忠是我的學弟，我早聯系過他了，他說考慮考慮。”

　“那讓他考慮下。回歸正題，我擔心聚星這邊問題一時半會很難好轉。李東這個人我了解，他不是一個輕易低頭的人，更不會輕易向我一個後輩求救，你就持續跟進吧。另外，一會找一下戴驥，讓他對外聲援一下聚星，我估摸著理想要是公布推出聚星銷售網絡，會影響到輿論對聚星的評價。”

　“好的，郝總是不是在打什麽主意?”

　“有些想法，但現在還不到時候。”郝仁胸有成竹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