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競男出去接移動客戶電話時，孫皓正一臉愁苦地撥弄碗裡的面條，面條端上來半小時了，孫皓也不下筷，彼時吸足了湯汁，膨脹成一大碗。

　陳競男一回來，對郝仁和孫皓比了個OK的手勢。移動點頭了，孫皓堵在食道口的氣一下子沒了，立馬感到了肚子餓，稀裡嘩啦就把一碗面給吃下去，前後判若兩人。

　“你這心理素質差得驚人，一個免費業務還能擔心成這樣?”郝仁開玩笑地說道。

　“唉，見笑了，我這不是怕出師不利丟了工作嗎?”孫皓說道。

　“不至於，不至於，頂多扣工資。”郝仁說道。

　“早知道簽合同時候要求加工資，這樣工作可以多犯幾次錯。”孫皓說。

　“你休想。”郝仁說。

　既然決定要聯合開發Android手機，孫皓就直接留在了北京，另外打電話叫自己團隊的得力乾將吳志勇馬上過來幫忙，郝仁和陳競男則直接回深圳。

　第二天，孫皓和剛過來的吳志勇就到移動總部大樓上班去了，被人引進去後突然有點傻眼。

　聯合開發實驗室，實際上就一間大點的會議室。孫皓一進去，就看到了CF公司的研發人員，他們人多勢眾，佔了絕大部的椅子。

　在公司已經待了一段時間，孫皓從郝仁那了解到耀華和CF過去的恩恩怨怨。所以，當CF公司的研發人員對戴著耀華終端工作證的孫皓投來敵意的目光時，他完全安之若素，甚至還有些理解，畢竟郝仁的嘴多麽能激發“鬥志”，孫皓深有體會。

　孫皓和吳志勇找了個邊緣角落開始辦公，門突然來了，進來了五六個背雙肩包的人。孫皓瞥了一眼他們工作證，理想科技有限公司。

　理想怎麽會在這呢?孫皓給郝仁發了條短信過去。

　郝仁秒回，移動真是精明。

　孫皓想了想明白了，既然耀華為了市場願意免費定製，不如在多問幾家廠商，所謂貨比三家。只是移動也太不講究了，就這麽直接把所有有競爭關系的廠商塞一個屋子。

　孫皓掃了一眼，好在大家到目前為止只是用殺人的眼神交流，不然就他們兩人，鬥嘴動手都佔不到便宜。

　孫皓腦中的小劇場還沒有演完，門又開了，只見孟冬青帶著一個年輕工程師進來。孫皓還以為移動要好好和大家討論一下新操作平台，沒想到這個年輕工程師用一個小時陳述移動定製機的驗證要求，以及接下來需要滿足的時間節點就結束了。

　“好了，今天的會就到這裡，大家可以回去了，隨時保持聯系，記得在規定時間內寄送樣機。”

　孟冬青和年輕的工程師說完就離開了，會議室的其他人也開始收拾東西。孫皓疑惑了好一陣子，這算哪門子的聯合研發，不就是直接采購嘛。

　會議室人走得差不多了，孫皓和吳志勇往外走，然後和CF公司的幾個工程師進了一部電梯。

　CF公司這次來了兩個韓國人，他們用英文在旁若無人地說話。

　“中國本土企業就是一幫水果販子，市面上需要什麽水果，它們就包裝什麽水果。它們不是種水果的，更不是種優質品種水果的，他們懂什麽開發，不就還得靠我們嘛。”

　“正是如此，哈哈哈，半小時的聯合工作組。”

　“小孩過家家。”

　……

　孫皓和吳志勇如芒在背，CF公司的這幾個人顯然是沒有打算瞞著他們，笑得很大聲。

　吳志勇是個脾氣很直的年輕人，在客戶公司不好發作，一出大門就想上前去理論。結果孫皓似乎從吳志勇漲紅的臉上看出他的意圖，一把拉住吳志勇朝另一個方向走。

　“走吧，這邊好打車。”孫皓說道。

　“孫工，他們說的你都聽到了，沒見過這麽侮辱人，侮辱客戶的，在中國掙錢還想吃飯砸鍋啊?”吳志勇憤怒地說道。

　“那你上去能做啥呢?你上去發飆一句，他們嘲笑一句，一分鍾過去了。你給他們講中國企業也有專注開發的，他們叫你拿出證據，半小時過去了。你說什麽領域中國行，他們又說什麽領域中國不行，沒完沒了了。有這個功夫，方案都討論幾遍了，以前落後是因為錯過了時間窗，現在我一分鍾都不想浪費。”

　“那我們就這麽窩囊啊?”

　“你去吵兩句就不窩囊了?把自己產品做漂亮了，贏得市場份額，讓他們為傲慢付出代價，這才叫不窩囊。”

　“知道了。”

　“走吧，回深圳，和你說話又浪費我五分鍾。”

　“那等車站著也是站著，說兩句唄。”

　“不想說。”

　……

　回到深圳，孫皓把大致情況和郝仁說了下，郝仁聽了不生氣，反而笑得前仰後合，說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韓在舟的員工和他一個德行。

　調整好了情緒，孫皓回自己的辦公室去了，現在移動最大的難題是，Android和TD-SCDMA都是新事物，如何能夠融合帶來良好的體驗，沒人能拍胸脯打包票，這將是孫皓接下來一年需要攻克的難關。

　北京深圳折騰一圈，轉眼到了周末，郝仁和穆言打算晚上去看一部剛上映的電影，正有說有笑地走出公司門口，一輛黑色的轎車迎面駛來，在兩人的面前停下。

　後排車窗緩緩降下，穆言的父親穆海英端坐在裡面。

　“爸，你怎麽來了。”穆言道。

　“有事來深圳，上車吧，今晚我有空，和你們倆一起吃個飯。”穆父說道。

　穆言看了一眼郝仁，郝仁會意地說:“你們先去，飯店地址發給我，我把車開過去。”

　“好。”

　穆言應著上了後座，車朝市區開去。之前的春節假期，穆言千裡迢迢回江蘇一趟，也就和父母吃了一頓飯，場面沒有半分溫馨。後來穆父再叫穆言，穆言後怕就借口推辭了。

　“小言，你結婚也不和我們商量，連女婿家裡是什麽情況還是我找人調查才知道，雖然郝仁也算有頭有臉的青年才俊，但我穆海英嫁女兒怎麽能這樣冷冷清清過去了。”

　“爸，你幹嘛找人調查郝仁。對我來說，冷冷清清才好，你們一大家子來了，就不是熱熱鬧鬧的問題，應該是吵吵鬧鬧了。”

　“小言，我知道這些年委屈你了，爸想好好補償一下，免得婆家看不起你。”

　“爸，郝仁一家對我很好，我一點都不委屈，你別多心了。”

　……

　半個小時後，三人坐在一家高級日料店的包廂，周圍很安靜，連服務員走路都沒有聲音，悄無聲息地把菜上齊就關門出去了。

　“郝仁，小言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是我的掌上明珠，你一定要對她好，你們有什麽生活困難要告訴我。”穆父說道。

　“我會的，爸。”

　郝仁非常理解當父親的心情，穆父沒有把否則就找人揍自己的話說出來，已經是莫大的信任了。

　“爸，我們沒有困難。”穆言說道。

　這時，穆父從包裡拿出一張銀行卡和一把車鑰匙，推到穆言和郝仁的面前，說道:“你們年輕人新潮，不辦婚禮，但我做父親的不能不表達點心意。”

　郝仁正要拒絕，穆言留已經不悅地把東西又推回了穆父的一邊。

　“爸，我們不需要這些，如果說有一樣東西想從你這裡得到，就是想要一點安靜。爸你來看我，我很高興，但不要給我任何東西，會打破我安靜的生活。”

　穆言想起每一次父親給自己東西，就會有人找自己大吵大鬧，小時候是一些玩具，長大後是車是房。那對比自己小的兄妹，深怕自己搶走了父親的關愛和財產，那個父親的現任妻子，生怕老公會回到過去，和前妻舊情複燃。

　他們不知道的是，那些他們嚴防死守的東西，並不是穆言想要的，反而避之唯恐不及。

　“你不用擔心，爸給出去的東西就不想要回來，我給我女兒嫁妝，誰有意見。”穆父把東西又推回來。

　“爸，你的心意我領了，東西還是算了，我怕麻煩。”穆言堅持地又推回去。

　穆言的執拗沒有人能說服，最終穆父把東西收了回去。

　沒有了旁人，這一頓飯吃得很愉快。穆海英在子女面前就是一個嘮嘮叨叨的老父親，老是覺得穆言太瘦，一直夾菜到碗裡，盯著吃掉才滿意。

　郝仁覺得，穆言今天是真的開心。

　飯後，穆海英離去，郝仁和穆言則開車回了家，沙發坐了沒多會， 門鈴響了，快遞將一個有點凸起的信封送到穆言手上。

　穆言打開一看，是一把鑰匙和一封信。

　小言，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拒絕我的東西，但這把鑰匙請你務必收下。

　這是你7歲的那年，我在蘇州買下的一棟小別墅。當時我就想，我的女兒一定不能遠嫁，要離我近一點，有我在看誰敢欺負她。

　我和你媽分開了，但我一直沒有賣掉房子，房子有點舊，我就一直找人打理著，前年又重新裝修了，看起來很新。

　我知道我和你媽家，你都不喜歡去，現在有個落腳處，萬一你過年回來也不用住酒店了，大過年住酒店像什麽話。

　穆言看完眼眶紅紅的，郝仁從後面摟住她。

　“這個留下吧。”

　“好。”

　穆言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