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祖禹最近簡直可以用風調雨順來形容。
工作上,齊飛華開發的定製機在非洲賣成了爆款,加上陳虎的粗暴推廣,成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街頭神器。3G手機在香港的實銷效果也不錯,雖然受限於市場容量,沒法和國內銷量相提並論,但由於質量過硬,返修率極低,在用戶中間口碑極佳。李子健的明年國內新品順利通過立項,只要能按部就班地操作,預計不會出太大紕漏。
隋祖禹周五一打開郵件,都是一切正常的工作周報,心裡就兩字,舒坦。
感情上,隋祖禹和湯媛兩人雖沒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但從那次在非洲大難不死後,湯媛不再對隋祖禹不鹹不淡。隋祖禹沒事找事和湯媛說話,湯媛也不再嗯嗯哦哦地應付。吃飯或者看電影,約三次也能出來一次。隋祖禹心裡覺得自己已經是勝利在望了。
馬上就要到周末了,隋祖禹打算好好表現一下,約湯媛周六來家裡吃頓飯。
郝仁聽了這個想法後,簡直不敢相信,哀求道:“水煮魚,你有沒有聽說過,不要拿自己的短板和別人的長板比,會很慘的。”
隋祖禹不以為然,堅定地說:“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來,湯媛是因為我什麽都不會才拒絕我的,我一定要證明給她看,放心吧,我已經深刻地解析了菜譜,萬無一失。”
“真的不要,水煮魚,算我求求你,你做的菜真的不行。”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以前不行,現在妥妥的。”
隋祖禹自信地背著包下班了,身後留下了郝仁不堪回首的呐喊。
“壯士留步啊!”
隋祖禹拿著手機編輯了三次又刪了三次,最後終於把邀請短信發出去了。
周六晚上六點,可以請你吃飯嗎?我親自下廚。
不到一秒,湯媛回復。
好啊。
隋祖禹手機一丟,激動地在床上翻滾,心中默念成敗在此一舉。
周五晚上,湯媛半倚床頭看到這條短信,心裡知道隋祖禹什麽意思。想起那次隋祖禹戲弄自己,想把自己當長期保姆,說不生氣是假的。
但漸漸的,湯媛能感受到隋祖禹對自己的上心。記得郝仁替隋祖禹開脫過,說他就是個缺乏自理能力的科研人員,他的腦子都用在研究上,是不可能油腔滑調地哄女孩子,心裡想什麽就說什麽。可他居然能想方設法地打聽自己愛吃什麽,千裡迢迢地給自己背辣椒醬,心裡又怎麽可能不感動。
更何況這麽久相處下來,這個男人憨憨的不失可愛,尤其是認真工作的樣子,怎麽說呢,居然有點性感。
性感,湯媛第一次在腦海裡冒出這個詞,頓時覺得渾身發燙,臊得慌。連忙用被子蒙住頭,在裡面大叫一聲,想要把這樣危險的想法趕出去。
就這樣,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在紛亂焦灼的情緒中,度過了上班族最期待的周五夜晚。
周六的清晨,湯媛晨起鍛煉,徒步來到蓮花山公園跑步。南方深秋的早晨終於有了絲絲不易察覺的涼意,湯媛拾級而上,又沿緩坡慢跑而下,一路綠樹如茵,陽光斑駁,運動舒展過的身體,每一個毛孔都在自由地呼吸。
上午十點,湯媛又回到了山腳,這時前方的南門開始熱鬧起來了。蓮花山公園有著深圳最有名的相親角,這裡的有名指的不是人數規模最大,而是被父母拿出來相親的兒女質量之高,讓旁觀者無不產生“這樣的人也會單身”的疑問。
深圳是全國數一數二的晚婚城市,從五湖四海來這裡的男男女女一門心思就想搞錢,什麽男歡女愛,什麽兒女情長,通通拋諸腦後。
兒女們不急父母急,長輩們一看家裡的孩子天天早出晚歸忙工作,隻好發揮余熱,親自出馬搞起這轟轟烈烈的相親角。
要不說深圳是特區呢,老一輩的父母受到時代的感召後,給子女做的簡歷那叫一個專業。某某某,32歲,身高1米8,北京大學本科,賓夕法尼亞大學碩士畢業,就職某世界五百強,愛好游泳、高爾夫球。
湯媛看著相親角來來往往的人摩肩接踵,突發奇想去了解下現如今的婚戀市場是個什麽樣。
湯媛走進一看,密密麻麻的征婚簡歷掛滿了道路兩旁的小樹,條件真是驚人,什麽家有五套房,什麽一棟樓待拆遷,什麽結婚百萬彩禮,什麽陪嫁不少於50萬的豪車。
湯媛心中就一個念頭,有錢人真會玩。獵奇看看就算了,這種明碼標價的形式自己真是不太能接受。雖說列出自身情況之後,有人說只求有緣人,可誰不知道條件都是要求一一對應的,就像招聘列出公司薪資福利不就是要找個匹配的人,哪能一句有緣帶過。
正當湯媛要轉身離開時,突然看到旁邊一張簡歷上的面孔有點熟悉。
是隋祖禹,湯媛有點懵,隋祖禹的照片怎麽會出現在這裡?湯媛駐足往下看,男,34歲,深圳本地人,加州理工學校碩士畢業,某大型企業研發負責人,家底殷實,家有數十套房產……
內容很長,湯媛讀完後,隻記住了最後一句話,欲求同等條件女孩一名交往,以結婚為目的。
同等條件,湯媛想起那個在湖南鄉村幾間草房的家,常年從事農活累彎腰的父親母親,兩個才畢業的雙胞胎弟弟。而自己名下無車無房,助學貸款還清沒幾年,沒有出色的學歷,沒有驚豔的外貌,是不該招惹大富大貴的家庭。
看著湯媛一旁發呆,站在簡歷前的中年燙頭女人問:“姑娘,是不是對我家兒子有興趣啊?你真是有眼光,我家兒子從小優秀到大。你是深圳人嗎?老家哪裡呢?哪裡工作?要不要留個聯系方式,到時候約出來聊聊?”
湯媛臉色不好,連連搖頭,說道:“阿姨,我是來晨練走錯路了,不是來相親的,打擾了。”
說完,湯媛幾乎是落荒而逃。
湯媛相信隋祖禹,他不可能一邊說想追求自己,一邊又偷偷跑出去相親,應該就是父母著急,擅作主張跑來相親角掛簡歷。但此刻,自己的自卑心頻頻作祟,根本沒有辦法接受這種過於沉重的感情,是不是找個普通打工人,平平淡淡過一輩子就好了吧。
湯媛神情恍惚,都不知道怎麽回到自己的出租屋,中午飯也忘了吃。
下午差不多四點半,隋祖禹來電話。
“湯媛你幾點能到呢?會不會找不到地方,要不要你發地址給我,我去接你。你知道嗎,我今天一早就去買菜,忙了一整天,我感覺我的手藝一定會出人意表……”
隋祖禹興奮地說著,湯媛卻不知道要不要去,不去,怕隋祖禹失望過頭,去,又是個沒結果的事。
“湯媛,你在聽嗎?”
“在呢,不用接我,一會我自己來。”
五點半點,湯媛敲開了隋祖禹家門。一進門,就被隋祖禹做飯的陣仗嚇到。幾十個盤子裡放著各種切好的配菜,從廚房擺到餐桌,從餐桌擺到茶幾,連電腦桌都擺了一盤切好的蔥花。
隋祖禹穿著一件黑色圍裙,戴著膠質手套,好似一個環衛工人。
“你坐下,馬上就好。”
隋祖禹說完,往熱油鍋裡倒進一盤帶水的青菜,立時油花四濺,嚇得隋祖禹往後一跳。
湯媛簡直看不下去,放下包,去衛生間洗洗手,走進廚房,接過隋祖禹的鍋鏟。
“唉,你讓一下,去沙發上坐下,別礙事。”
隋祖禹沮喪地在沙發上坐下,像只打架輸了的大狗。
湯媛手腳麻利,三下五除二就炒出了五六個菜,擺了一桌。
湯媛盛好飯,叫隋祖禹過來吃。
隋祖禹走過來,拿著一個小盒子,垂頭喪氣地對湯媛說:“湯媛,我喜歡你,不是喜歡保姆的那種喜歡,是想一輩子在一起的那種喜歡。本來今天我想證明下的,結果搞砸了,是我配不上你,你要是拒絕我,我也能理解。”
湯媛有點恍惚,明明是自己的家世配不上隋祖禹,怎麽隋祖禹把自己的詞說了。
“是我配不上你,你是本地土著,家有幾棟樓,我是個邊遠山區的農家女,什麽都沒有。”
隋祖禹一聽很著急:“你瞎說什麽,你這麽能乾,我卻除了工作什麽都做不好。”
“是我不夠好,我學歷沒有你好,我配不上你。”
“不對,我屋子沒有你收拾的好,我才配不上你。”
“我工資沒有你高。”
“我年紀比你老。”
……
囫圇話說了好一陣子,隋祖禹覺得有點不對勁。
“湯媛,不對,你是不是願意和我在一起?”
“願意是願意,但是我家沒什麽錢。”
“為什麽要有錢?不對,我是不是聽錯了,你說你願意,你再說一遍。”
“願意。”
“願意了”,隋祖禹腦袋裡炸開了煙花,拆了小盒子,拿出一枚戒指給湯媛戴上,然後遲疑幾秒,鼓足勇氣緊緊地抱住了湯媛。
湯媛瘦瘦的,小小的,抱起來卻柔軟得像一團棉花,聞起來帶著一點茉莉的清香,真像一床在陽光下曬過的棉被,靠近滿是幸福的味道。
幸福還沒有抱多久,外面傳來鑰匙扭動的聲音,緊接著門開了。早上湯媛在相親角遇到的中年燙發女人提著一袋水果出現在門口,呆呆地看著屋內相擁的兩人,和滿桌子的菜,不對,這個女孩子怎麽這麽眼熟。
“姑娘,你是?我們早上是不是見過?”
“媽,你怎麽來了?”隋祖禹松開湯媛,問道。
“好久沒來,給你送點水果。這位是?”
“她叫湯媛,是我女朋友。”隋祖禹說。
湯媛總算回過神來, 紅著臉說:“阿姨好。”
“你有女朋友怎麽不說一聲,害我去相親角幫你掛簡歷。”
“我叫你別去,你怎麽又去了,要命。”
“誰叫你一把年紀還沒談過戀愛,我像你這麽大,早就……”中年女人剛要開始數落,突然停住問:“你們什麽時候交往的?打算啥時候結婚。”
隋祖禹不好意思地說:“我當然想要快點結婚,但是要看湯媛的意思,萬一湯媛想談久一點也行。”
“小湯,你哪裡人?老家在哪裡?都是做什麽的?”中年女人把早上問題撿回來問。
看湯媛遲疑起來,隋祖禹搶著回答:“湯媛是我們公司行政總監,超級能乾,老家什麽不重要,她會一直在深圳和我在一起,你看一桌子菜是她做的,媽你沒吃飯就一起吃吧。”
中年女人看著滿桌子的菜,說:“不錯,不錯,那我吃點。”
湯媛心裡也是,不錯,不錯,隋祖禹真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