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後,崔希逸打開這份用麻紙寫成的書卷,仔細地閱讀起來。
——祈願吉祥如意!
為有益於講蕃語的人眾,我等前來唐地。受到唐方的邀請,我等不是用腳趕路而來,而是用真心;我等不是因為恐懼而來,而是因為情誼……
已有許多蕃人學習漢語及漢人技術,未來還會有更多人學習。有唐蕃雙方的真誠存在,釋佛的教法就可以傳遍四方,使得眾人普惠。
吐蕃與大唐相生相伴,既有和親之歡,又有爭端之憾。吐蕃以為擁有勇士無數,現在知道大唐有天助火器……
……我等遵從佛陀的喻示,聽從大唐河西節度使崔希逸建議,遵行大唐的法度,力求周到。
這是對蕃地諸族都有利益的好事,若不遵從,將會造成難以補救的後果……
金城公主仍然健在邏些,也垂淚懇求唐蕃永為和平。
……我等想要得到大唐的禮遇,就先要表示真誠對待唐人先予以禮遇。這樣做,對我們雙方有益無害,對我們都有福運。
……此次前來,貢品為金、銀、象牙、珍、珠蕃地紅花、木香、牛黃、虎皮、豹皮等。
有黃金即能如願。
請貴方答允。
祝願吉祥!
……
看過之後,崔希逸久久沒有說話,更還沒有一點舉止做出。
身處室內的唐人官將,不禁都感到疑惑,猜測是蕃人的書牒內容,可能不夠真誠;
蕃方的人員見到崔希逸的狀況,都顯得很是緊張。
乞力徐猶豫一下,正要說話,卻被崔希逸略微擺手阻止。
重新看了一遍書牒,崔希逸慨歎一聲後,把書牒交給身邊的王維:“按照原樣照抄一份。這份原本書牒,立即送往京城!”
說完,他起身走到乞力徐的面前;乞力徐也連忙站起來。
二人對面站著,許久沒有說話。
各自擦拭了眼角,崔希逸感慨地說道:“大相,我們莫名爭執了多年。從此以後,再不會有兵禍發生了。”
乞力徐躬身施禮後說道:“吐蕃心向神佛,做出的承諾必然遵守。”
兩人說話間,宋通暗中示意。
崔希逸微笑著示意他但說無妨,宋通隨即大聲說道:“務必解除吐蕃的武裝,令他們不得有統一的部伍!”
蕃人聽了,立刻合掌肅立。
乞力徐暗誦佛號後,點頭說道:“讚普已經答應在蕃地劃分各族的領地,佛教各宗派、諸苯各宗派,皆可自由傳道。”
這話說出,在場的唐人館將都是放心。
隨後,崔希逸再拉著乞力徐的手臂,一起走出屋子,前去瞻禮鳩摩羅什的舌舍利塔。
法器奏鳴聲中,唐蕃雙方人員都合掌靜立於塔下,暗禱著天下安定。
天下安定,必有強勢一方在武力、道義的支持下,對於混亂的世界進行調理。
大唐建立以來,最大最難以對付的對手,就是吐蕃。史書記載:“西戎之地,吐蕃是強。自漢魏以來,西戎之盛,未之有也。”
以此看來,對於突然在高原崛起的吐蕃王國,大唐遭受了它的襲擾之後,雖然與它大戰了數次,但並未有更好的戰果,這也就使得吐蕃更加驕狂。
此消彼長。信心強大的天平,就傾斜向了吐蕃一方。最終,吐蕃自己沒有更加迅速地強盛起來的同時,把大唐也拖得陷入了泥潭。
現在,這個問題得以解決,兩方真誠地表示了永久和平的祈盼。大唐的注意力,就不再是南面的吐蕃,而是北面的大漠了。
蕃方的書牒傳回京城,立即造成了朝廷,以及天下的震驚。
一戰之後,就能使得疆域廣闊、凶頑驕狂的吐蕃臣服,這是從百姓到皇帝做夢也不敢想的。
當然,這是因為他們沒有親眼見到火器的威力。
作為皇帝的李隆基,卻深知這裡面必有奧妙。幾次詳查之後,他終於明白了,這是那個為武惠妃診病的宋通,在河西軍府製造出了強大新式武械使然。
既然如此,李隆基當然要把這種武械收為國有——也就是他的皇權控制范圍內,以免有人(或許就是宋通)藉此反叛。
那樣的話,大唐還能叫做大唐嗎?可能就要叫做大宋了!
朝廷接連的牒報發至涼州,崔希逸為難地對宋通說道:“這是要收回火器營的兵權了。”
宋通微笑著說道:“火器營的兵將,我要帶去大漠!待我掃平了大漠,再回長安面聖!”
崔希逸知道他早有平定大漠的雄圖,也勸阻不了,就隻好再寫書牒上呈朝廷。
李隆基得到確定回報,心中不禁惱怒。本想降旨怪罪,但又擔心真的逼反了宋通。
一時難以決定,他為此肯定愁眉苦臉。
李林甫既然是口蜜腹劍的機靈人,就趕緊建言:“崔希逸久居邊地,若是長期待下去,恐怕軍權在握,朝廷也是難控。他又是宋通的嶽父,不如這樣。”
李隆基聽他說完,隻好表示同意這個折中的方案。
崔希逸調回京城;宋通帶領火器營的兵將,從涼州北面出擊大漠的東突厥汗國!
崔希逸接到牒報,立即就要啟程。宋通笑道:“這是把嶽父當作了人質!”
崔希逸固然知道也是如此,但朝廷召喚,豈能違命?
宋通勸說道:“總要把涼州軍政等事安排好,大使才好返回。”
怎麽安排?
意思就是由崔希逸,舉薦能夠接任涼州節度使的人選了。
誰合適呢?
可挑選的人很多。比如盡在咫尺的哥舒翰、伏地南等人。朝中可選擇的,也有此時初露鋒芒的高適、岑參等人。
對此,宋通思忖過後,提出了自己的人選:“哥舒翰做節度使,李白前來做節度使府長史,杜甫為節度使府的判官書記。”
哥舒翰當然可以做節度使,而另外那兩人可以嗎?
李白倒還聽說過,杜甫藉藉無名之輩。這二人最多都是吟誦詩句之人,怎麽可能做得了這樣的大事呢?
崔希逸肯定疑惑不解,宋通自信地笑著說道:“從此以後,河西哪裡還會有戰事?有的只是諸族牧馬時,馬匹吃了農家的莊稼這樣的小事!既然如此,李白生性豪放,自然可以大度地化解這些小爭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