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崔希逸再慨無奈地說道:“是啊,吐蕃與我們交戰,勝了當然是搶掠一番;敗了,他們又再是求和、提和親。總是這樣反覆無常,我們真的不好對付他們。”
“有辦法的!”宋通說話的語氣中,帶著堅毅。
“如何?”崔希逸連忙問道。
宋通隨即起身,並邀請崔希逸走到大堂角落的沙盤處。
“首先,以隴右、河西走廊沿線、西域與吐蕃接壤的於闐等處,陳列重兵,堵死吐蕃想要外出的道路。”宋通一邊指著地形標識,一邊陳述著。
“嗯,上兵伐謀。即如當年曹魏與蜀漢相爭,只要扼住重要隘口,滿腹韜略如諸葛孔明,也是難酬大計。”崔希逸稱讚著說道。
思索片刻,他再皺眉說道:“這樣陳兵堵住吐蕃司機外出的通道,當然是好事。可是,大兵進逼吐蕃邊境,北面的突厥人,應該又不會安分了。”
宋通隨即笑道:“此時的突厥人,正在提防草原大漠中,強大起來的骨力裴羅率領的回紇人,以及凶悍的黠戛斯人,而顧及不上南面的大唐。”
崔希逸雖然奇怪宋通怎麽會有這麽靈通的信息,但也因此對他更是高看一眼。
可是軍事博弈不是沙盤遊戲,崔希逸並不認可:“即便如此,你我能夠確信,朝廷中的爭論必然很多。”
“嗯,”宋通對崔希逸的疑慮表示認同,“或許,我們乾脆就兵法幾路,直搗吐蕃王城邏些!”
崔希逸聽了,不禁笑了起來:“若說我們在利用熟悉邊境地理的優勢,對來犯的吐蕃人予以打擊,這還是綽綽有余。但要想長驅直入,因為數道行軍相互照應不到,更因為吐蕃地勢高,大唐兵將進入後頗為不適。許多名將比如薛仁貴,都是大敗虧輸。”
宋通點頭稱是後,隨即說道:“那是因為我們雙方在軍力上,大致相當。吐蕃由於將奴隸及平民作為前鋒的敢死隊,也的確凶猛。但是,若我方有了超強的武械,吐蕃人,呵呵,恐怕將會永無現在的凶暴了!”
宋通的神態雖然極為認真,但崔希逸還是忍不住大笑起來。
孫誨忙碌了阿史那博恆等人的飯食後,走回大堂。見到崔希逸如此開心,他的心中又生出嫉妒。
“大使,你也用點飯食吧?”孫誨看也不看宋通,徑自問道。
“好!命人送來酒肉,我和宋六接著敘談!”崔希逸興致大發,連聲說著。稍微想了一下,他不禁慨歎著說,今天是中秋夜,本是家人團圓的好日子。但宋通卻數千裡才剛趕到涼州,應該予以適當關懷。
隨後,他就命孫誨將飯食,送到大堂後面院落的內堂,與宋通繼續敘談,也算是額外關心。
內堂,是官員們商議機密事物的場所,再穿過去就是崔希逸家眷居住的內宅了。
見崔希逸對待初次見面的宋通如此偏愛,孫誨只有更加嫉恨。但節度使話已出口,他自然不敢公開違拗,隻得再次轉身,去安排送來飯食。
孫誨離去,崔希逸帶著宋通,從大堂的後門走出。後面的院子裡,在沿著院牆搭建的回廊廊柱上,已經掛了十幾盞燈籠,以作照明。
宋通走在回廊內,借著燈光巡看著這座小院。
這所院落,裝修布置的氛圍,不像大堂那樣威嚴。院子中,或者這邊種著兩三株松樹,或者角落裡現出一叢翠竹。
一座小池塘裡,倒映著一株楓樹的影子。
“好美。”宋通由衷地稱讚著。
崔希逸開心地說道:“是某親自粗簡地裝點一番,其實也很隨意。”
宋通拱手說道:“大使文雅風流,隨意就是天然意境。”
雖然知道宋通的話裡帶著恭維,崔希逸還是很心悅。
進到內堂的桌案旁坐下,崔希逸再笑著對宋通問道:“以你來看,我們以什麽樣的超強武械,可令吐蕃人不再凶暴?”
“大使應該知道道士煉丹吧?”宋通側身問道。
崔希逸似乎感覺出了什麽,但還是帶著疑惑的神情,看著他。
到了唐代,道家的煉丹術已經發展得很精細——特製的丹爐、丹鼎、煙囪、蒸餾器物,用以反覆煉製丹砂。對此,崔希逸當然是了解一些的。
後來,有道士在添加各種礦物質的時候,發現了硝石、硫磺,加上燃燒過的植物炭屑,可以冒出火化、煙霧,甚至發生丹爐爆炸的事情。
但由於當時的人們對於火藥所需原料的配比,掌握得還不很清晰。所以,火藥並未引起更多重視。
來自新時代的宋通,頭腦中儲存了海量信息,對此隻當是輕松的事了。
唐代後期,已經開始將火藥用於軍事。那時的火藥原料配比,多為1:1:1。這個比例,因為沒有達到最佳,而使用起來的威力並不大。
想到這裡,宋通笑著說道:“我有好方子、好手段,可以令火藥發揮更大威力!”
崔希逸很感興趣的笑笑,心中還是保持質疑。但他還沒發問, 孫誨已經帶著雜役們,將酒肉、飯菜一一送來。
崔希逸從沉思中回過味來,作勢邀請道:“宋六,來,嘗嘗涼州的飯菜。”
桌案上擺好了一盆魚湯、一盤生魚膾、一盤煮秋葵、一盤煮羊肉,另有兩碟醬菜,以及一小盆粟米粥和一盆米飯。
孫誨拎起陶罐,將崔希逸面前酒杯中,斟滿豔紅的葡萄酒。見宋通點頭示意,他隻好再為宋通的酒杯斟滿。
作勢邀請崔希逸和宋通可以用飯了,孫誨剛要坐下陪伴,就被宋通低聲提示道:“孫四兄,我與大使還有機密事要商議。所以,”
孫誨才要拿起匕著用飯,卻被宋通阻止。他立刻滿臉羞紅,嘴上也隻好說道:“喏。我再去侍衛處查看一番。”
說著,他神情怏怏地,委屈地看了崔希逸一眼。
崔希逸本就對宋通的話題很感興趣,也就並未攔阻。孫誨心中哀怨,不禁略微對宋通輕“哼”了一聲。
宋通詫異地看著他,臉上神情盡是不解。
一旁的崔希逸,心中也是不快:孫誨的確有些心胸狹隘,聽得好話,卻受不得丁點兒委屈。尤其此時的宋通,不僅是比孫誨大數級的官員,更還有和諸番大使便宜行事的身份。這種身份,是朝廷特別賜予的,不能被輕視。
崔希逸不悅地看看孫誨,低聲呵斥:“孫副史,下去就是。”
孫誨聽崔希逸直呼“副史”,更覺羞惱。他徑自揚頭轉身,邁著大步離去。
宋通默默地看著孫誨傲慢走出去的背影,再一言不發地看了看崔希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