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晏低聲說著,陳暉還未搭言,一邊的鄭德淳和王玉成、周可達,都已開心起來,連連稱是。
那邊的孫誨,只是不屑地搖頭。曹世宇也嘟囔著說道:“分明是喳喳之聲,哪有其它聲調?”
鄭德淳立即不悅,低聲與他爭辯起來。
院外的人等得著急,院內的宋通,已經把幾根碧綠的毛竹竿,聚攏到了一起。他再把那個小藥包,用細繩綁在這叢竹竿上。
請崔希逸退出很遠,宋通從丹爐灶間,取來一根燃燒了半截的木條。走到竹叢旁,他伸手將木條前端的炭火,湊近小藥包外露的那根短線。
短線立即冒出青煙,宋通連忙退回到崔希逸的身旁靜看。
見宋通神色凜然,崔希逸再看著竹叢中的那股青煙,覺得自己的心臟,似乎也提到了嗓子眼,感到緊張萬分。
院外的人爭執得正在著急,猛然間聽到院中發出“砰”的一聲。這聲過後,院子裡重新歸於沉寂。
眾人不明所以,但因為崔希逸已經事先嚴令不得進入,隻好繼續等待。
眾人正在嘰嘰喳喳如同麻雀一般地爭論著,已聽到院中傳來“嗵嗵”的腳步聲。這聲音越來越近,已經逐漸來到院門口。
孫誨、曹世宇等人探頭看去,正是崔希逸從院內走了出來。
見到節度使面沉似水,眾人心裡都明白了:院裡不知忙碌了許久的什麽,但沒有得到他的認可。
崔希逸走到院外,隻對孫誨等人低喝一聲:“回軍府!”說罷,他接過曹世宇遞來的馬韁繩,翻身上馬。
孫誨、曹世宇等人連忙舉起節度使旗幡,行走在前引導著。
段晏和陳暉對視一眼,各自無奈地搖了搖頭後,跟行在後。
鄭德淳等人躬身施禮,送行了崔希逸一行遠去,再彼此看了看。
心情不佳,鄭德淳師徒,連帶請來的那些道長、道士們,都是垂頭喪氣。
眾人邁步進院,都一起進到大殿中,對著神像叩拜,祝禱接下來的工作,可以獲得成功,可以獲得節度使的滿意。
鄭德淳等人從大殿中出來,再進到後院,不禁愕然。
只見宋通揮舞著橫刀,對著院子角落中的那叢翠竹,正在奮力劈砍。
竹竿、竹枝、竹葉,被他舞得仿佛一團銀光般的刀影,飛去了四處。
看著瘋癲一般的宋通,再看著滿院子的狼藉,鄭德淳哀歎一聲。擔心被此時的宋通傷到,他不敢近前,隻得遠遠地喊著:“宋軍使,宋傔史,宋六郎!不要發一時之怒,更要從長計議方可!”
宋通隻如沒有聽到,仍是一邊口中怒吼,一邊亂砍著竹叢。
另外的道士們,也都進來後院,見到此景,不禁都是心灰意懶。
聽著身旁道友們,七嘴八舌地說著要各自返回道觀的話,鄭德淳更加心急。
畢竟,他擔任這個河西赤水軍火器營兵馬副使的職銜,還只有十幾二十日。他不僅官癮沒有過足,就是薪俸也還沒領到。
更何況,如果此時撤攤,他連安身之處都沒有——這所太虛觀,已經暫時被赤水軍征用了。現在,他又已不是道士身份。如果做回道士,他要再去節度使府申領度牒,那樣就需要重新考試後才可以。
想起諸般,鄭德淳不禁大喝一聲:“宋六郎!我有好主見了!”
聽到他這一聲大吼,宋通也就止住了瘋狂的舉止。
將橫刀刀尖立在地上,他呆愣地站著,
看著面前的那叢竹子。 許久,他長歎一聲,把橫刀插回刀鞘內,再轉過身來。
看著院子裡的眾位道士,宋通感慨不已,躬身拱手施了一禮:“各位道長,宋某不才,令各位辛苦白費。”
道士們見他神智恢復,也都紛紛還禮。
隨後,宋通再看向鄭德淳:“德淳兄有何高見?”
鄭德淳大聲說道:“火藥看似無用,但可以綁在箭杆上,射入敵方的倉囤!焚盡了他們的糧秣,還怎麽能夠與我們對敵呢?!”
心中暗讚他的機智,宋通點點頭:“德淳兄請細說。”
鄭德淳隨即讓王玉成和周可達,將其他道士安排到前院暫且休息。
然後,他走近宋通低聲說道:“藥物中,還有松香等易燃物。古來也有火箭發射,但並沒有多大作用。我們現在把火藥與松香等易燃物捆扎在一起,用箭矢射出,”
不待他說完,宋通就稱讚道:“德淳兄,你將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能夠實踐火箭威力的人!但要火藥準確引爆,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們改日到郊外試驗!”
鄭德淳聽得茫然,但總還聽明白“第一人”的稱讚,也就覺得開心非常。
但是,當他再看著一院子的狼藉, 不禁又是搖頭歎氣:“宋軍使,接下來如何?”
“德淳兄先帶著眾位道長繼續製作火藥,宋某,哎,”宋通慨歎一聲後,接著說道,“我回去向節帥再申明火箭的事。”
鄭德淳連忙提示道:“宋六郎莫忘了是德淳提起的。”
“嗯,成功後,德淳兄就立下大功!”宋通說著,走到後院的院門處。打開院門,他探頭看看,見四處沒有熟識的面孔,就快步走去節度使府。
見宋通連前院都不敢走,又還從後院門走得樣子匆忙而萎靡。鄭德淳感慨之余,暗自咬牙:必要將火箭造好!
隨後,他站在院內大吼一聲:“玉成、可達,諸位道兄,我等繼續!”
節度使府內,崔希逸下馬後,將韁繩丟給一旁侍立的孫誨,就氣呼呼地邁步走向內堂。
到了內堂後,孫誨已經跟行了過來。
給崔希逸倒了一杯水,他低聲說道:“宋傔史或許過於心急,沒有得到什麽結果。但做那些亂七八糟的物什,原本也是空自耗費財物。”
崔希逸正在心煩,聽了孫誨的話後,不禁低喝一聲:“即如柴薪掉落水中,再是無用,也隻好盡力相救。你去司戶處,給陳暉一百貫緡錢,令他帶去,帶去,哎,”
他固然為已經有許多緡錢打了水漂而心疼,但還是接著說道:“帶去太虛觀!”
孫誨聽了一愣,連忙勸說道:“大使,既已如此,不如放手。也有許多兵士在那裡侍衛,更是讓眾人看了笑話一般。”
“快去!”崔希逸煩躁不已,拍案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