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順著宋通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座宏闊的城池,矗立在無邊原野、交錯的河流之間。
涼州整體的地形,西高東低。從南至北,依次為南部的祁連山山地、中部肥沃廣袤的平原、北部荒漠及沙漠地區。
涼州西扼河西走廊,北控草澤、大漠,南阻祁連,東接隴右、關中,其軍事地位極為重要。
自古以來,就有各族人民在此居住、築城。隨著不斷增修,涼州城陸續將大小七座城,攏抱在內。
因此,涼州城的外形,也非一般常製的方正模樣,而像是一隻從天而降的大鵬,頭尾、雙翅伸展,俯視、護衛著勢力所及的山川、生靈。
穿行在它四周的大小河流,回旋流淌著北向而去,一路又形成眾多湖泊。
既然涼州城已經遙遙在望,眾人不禁連續打馬,快速向前奔去。
涼州城的附近,居住在城池附近的漢人村落,以及胡族的氈帳,各自掩映在綠樹、碧水旁邊。百姓及屯墾兵士們耕種的田地,也是寬廣無涯。水稻、麥等莊稼早已收割完畢,此時地裡多是豆類。
眾人縱馬奔去的路上,還是能夠見到有駝馬商隊經過。
此時天色近晚,向東南方向行走的人,已經不多。即便有,也應該是居住在附近的人。因為,再趕路的話,只能是露宿在中途,而沒有村落可以投宿了。
各族屬的行商,雖然外貌各異、衣著不同,說著各自的語言,但都是急匆匆地趕著,滿載大箱巨囊的駝、馬,加快腳步地趕往涼州城。或者趕在宵禁之前進城,或者就盡量住在距離城池較近的地方,以免遭遇盜匪,求得安全。
“當啷當啷”的駝鈴聲,“啷當啷當”的馬鈴聲,不斷交響在這條南北不寬、東西兩向無盡的路途中。
道路因為商隊的增多,而顯得擁擠了一些。眾人見來得及進入城中,也就放緩馬蹄。
“這該有多麽著急啊?”看看不斷掠過的商隊,段晏搖頭說道。
“人生如白駒過隙,誰人不懂得珍惜呢?”陳暉說道。
阿史那博恆笑著說道:“再往東北方向百余裡,就進入到荒漠之中。再往北一直走,一直走,就是無邊的草原、荒漠。”
宋通點頭稱是:“嗯,那邊也曾是突厥人偷襲進來的通道之一,但現在也是戒備森嚴了。”
“商賈們行萬裡路,獲十倍百倍利益,能不珍惜麽?”曹世宇看著這些商隊,難免感慨地說道,“我們行萬裡路,卻只是喝了一肚子風,放個屁就什麽都沒有了。別說利益,就是胡餅也剩不下來。”
眾人聽了,都是大笑。
眾人正在說笑,突然連聲的大喝,從身後傳來。
“讓道!”隨著不斷吆喝聲,一行女眷在眾多侍從的護衛下,快速地趕了上來。
眾人知道這是官員的女眷,都不敢亂看,隻好勒住馬韁繩,避讓在路邊。
阿史那博恆卻漠然掃視一眼,恨恨地低聲說道:“我們行伍的人,尚且不如這些官宦女眷。隨便吆喝一下,就得乖乖站在一邊躲避。”
宋通低喝一聲:“低頭!”
阿史那博恆不敢再亂說,隻得垂首靜立。
宋通雙手挽住馬韁繩,默默地注視著這隊行列。
前面的侍衛經過後,就是兩名女眷並轡而行。她們頭上戴著幃帽,也都是低頭看著馬首前面的路。兩個女子應該是使用或者攜帶著香料,沿路盡是異香撲鼻。
透過帷紗,
宋通隱約見到其中一人頗為年輕,不免多看了兩眼。 似乎覺得異樣,其中一個女子,像是得到了下意識的提醒,向宋通這裡看來。
見到這個身材健壯、俊眉朗目的人也在看向自己,這女子臉上微紅,連忙扭過頭去,繼續前行。
待這隊行列過去之後,宋通還在遙望出神,被阿史那博恆的一聲斷喝喚回現實:“神魂還在麽?!”
宋通暗呼口氣,緩緩說道:“還在。”
阿史那博恆不免生氣地低聲說道:“你怎麽可以看?”
宋通也不答話,吆喝眾人一聲,繼續趕路。
前面女眷的隊列,已經先進入了城內。宋通隨即吩咐段晏,前去守城兵士那裡,查驗牒符。
眼見那名年輕女子已然進入城門,宋通的心中不禁有些焦急。正在此時,那名女子似乎能夠感知一般,也回身看了一眼。
見宋通呆望,她連忙再轉過身去,跟隨著隊列而去。
宋通怦然心跳之余,暗自念道:我一定要娶你為妻。崔希逸的三女,今年十六歲的崔氏三娘崔靜怡。
“好了,不要再傻看了!”阿史那博恆不知何時出現在身旁,大聲提醒道。
“就你嗓門大麽?”宋通不滿地說了一聲,隨即與眾人牽著馬匹,在一名守城兵士的引導下,踏過吊橋,繞過羊馬牆——在城濠邊,築起一道道矮牆。平時為遊牧的人,提供牲畜避風寒、野獸的場所;戰時,兵士們可以以此作為防禦性堡壘。
仰頭看了看高大城牆上面的門樓,宋通率領眾人,依次穿過城門。
進入城門後,再穿過甕城,眾人在那名兵士的帶領下轉而東行,進入了涼州城東側的姑臧縣地界。
涼州城雖然形製類如大鵬,又有七座小城於其內。但在行政治理上,與長安城內分為長安、萬年兩個縣一樣,也是分為兩個大致區域。
涼州城的西側為神鳥縣,東側為姑臧縣。
姑臧縣所在的一座小城內,就是河西節度使府所在地。
院內高大的旗杆上懸掛著旗幡,書寫著“持節河西節度”。另有幾根略矮些的旗杆,也掛著幾張旗幡。各自書寫著“判涼州事”、“赤水軍使”、“上護軍”、“攝禦史中丞”等字樣。
門口更有手持長槍大戟的衛士,守護在節度使府外。
那名兵士進去通報後,宋通等人就暫且站在鍾樓下方等候。
不久,從府衙內走出一人。
這人三十出頭的年紀,身高大約一米七六,面龐白皙,眉清目秀。他臉上雖然帶著謙和的微笑,但很明顯暗含著不悅。
走到宋通面前,他整理了一下淺青色的衣袍,拱手施禮道:“宋傔史到了,在下孫四誨,早已恭候多時。”
知道孫誨原本是崔希逸的傔史,但卻被穿越過來的宋通,搶了這個位置。對於孫誨不自然的神態,宋通當然是心知肚明。
既然孫誨衣著的事淺青色軍袍,必然是九品官階。身為八品上官階的宋通,心中暗笑後,也就略微抬手還了一禮:“有勞孫四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