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阿史那博恆大聲的回應,負責接待的監正、監丞、錄事書記等人,都是一愣。隨後,眾人再為他的豪爽鼓掌稱讚。
阿史那博恆擺手製止後,笑著說道:“那些伎人的歌舞,衣帶飛舞不停,也是歡脫可愛。但畢竟不如擊鼓,聽來熱烈!”
他汝瓷直爽,就類似於新時代的點節目了。
監正等人倒也並不在意他的直言,仍是稱讚不止。監丞隨即起身,去到外面找伎人的首領——樂正。略作安排後,監丞再轉回帳內。
樂正調整了伎人的演出內容,首先進來施禮。隨後,他向帳外招呼一聲。
幾名伎人齊呼一聲,陸續進到帳內。將一面大鼓放在鼓架上,有一名伎人站在鼓架邊靜候。
其余幾人挎著腰鼓,橫列站在眾人身前。
樂正見伎人們準備停當,就將手中拿著的,一根裹著彩錦的短竹竿向上一舉。
那名站在鼓架前的伎人,立刻揮起右手的鼓槌,在鼓面上重擊了一下。
“咚”的一聲傳來,帳內本來空間不大,又還封閉。這一聲鼓響,立即震撼人心。
代表歌舞開始的這聲鼓點響過之後,其余幾名伎人立刻一邊進退步伐,一邊用兩手敲響腰鼓。
敲擊大鼓的伎人,不時地再輔以沉重、渾厚的鼓點。一時間,帳內似乎充滿了勇士們陷陣的氣氛。
阿史那博恆聽得興起,手中的酒碗歪斜也不知道。身旁的曹世宇,悄悄地觸碰了一下,他這才回過神來。
酒漿已經灑出酒碗,阿史那博恆乾脆也不再喝,把酒碗放在身前的氈墊上,再注目凝神著,觀賞著伎人的鼓舞。
連番舞蹈、擊鼓之後,伎人們舞步回撤。樂正手中的竹竿再次舉起,敲擊大鼓的伎人見到,再用手中的鼓槌重擊一下鼓面。
那幾名舞蹈擊鼓的伎人們,隨即也以齊聲地拍擊腰鼓鼓面的動作,終止了演出。
“好!”帳內眾人,一起為伎人們的精彩演出鼓掌、喝彩。
阿史那博恆許久才回過神,見到伎人們要退出帳外,他不禁大聲說道:“稍等!”
說著,他自顧站起身來,舉著酒碗走向樂正。
見他為身份低微的伎人敬酒,監正等人都是愕然。對此毫不在意的阿史那博恆,見樂正只是推脫,不禁惱怒地喝道:“一定要喝!”
樂正再看了一眼監正,得到默許後,他才接過酒碗一飲而盡。
隨後,阿史那博恆再為其他幾人倒酒,伎人們隻好施禮後喝下。
伎人們魚貫而出,阿史那博恆坐回氈墊上,還是意猶未盡。
監正不禁讚道:“阿史那傔史真是豪闊之人!”
阿史那博恆聽罷,自飲了一大碗酒後,發出一聲長歎。
監正笑問道:“傔史何以發出慨歎?我等隻覺得傔史伴在大使身邊,應該感到人生暢快才對!”
阿史那博恆搖搖頭,忍了一下,還是說道:“阿史那隻想縱馬持槊!”
監正等人見狀,隻覺得順著他的話,就會有違逆節度使的感覺;但如果現在勸慰阿史那博恆,或許會被這個粗魯當場喝罵而自找沒趣。
既然如此,監正等人就不好再多言語。曹世宇本是精明人,見到這場面,就帶動著渾天放、達昂毋謙等人,和眾人一起以喝酒來掩飾尷尬場面。
心中有了雜念,酒喝得也就乏味。乏味的酒,喝起來卻因為本已都有醉意,而喝得極快。
喝得快,醉意也就更重。
不多時,監正等人就抵擋不住這些身經戰陣的勇士們,喝的都是醉眼惺忪。
場面這樣,酒也就更加喝不下去。監正等人安排了阿史那博恆等人住宿事宜後,就依次告退轉回駐地。
帳內,任曹世宇等人再怎麽勸說,阿史那博恆仍是自斟自飲不停。
不多時,滿是醉意的他,大呼一聲道:“我必抽身重返大漠,逆長風、持長槊,馳騁於天地間!”
他這聲突如其來的大喝,嚇得帳內幾人都是發呆。
這不僅是因為他的粗聲大嗓,更因為他說出這樣的話,以近乎叛逃。
因為大唐對於邊境的諸族來往管控很嚴,況且阿史那博恆又早已是大唐兵士身份。以這樣的身份,只能是在打擊突厥,或者其他侵擾的諸族,才能去到大漠。
但阿史那博恆剛才說“抽身”,這豈不是要叛逃嗎?
渾天放和達昂毋謙低頭不語,曹世宇連忙說阿史那博恆已經大醉,只是妄語。
阿史那博恆拉開領口,借以將酒勁上湧帶來的體內熱氣,跑出去一些。
暗自搖搖頭,他既然覺得身上涼爽許多,就將身子放倒,躺在氈墊上。
不多時,阿史那博恆鼾聲大起。曹世宇不禁笑道:“阿史那再是升官,仍是生性率真、粗豪之人。這不,眨眼間就把自己灌醉而睡著了。”
渾天放和達昂毋謙笑了笑,表示並不在意。曹世宇為阿史那博恆蓋了薄綿被後,再轉過身來。
舉起酒碗,曹世宇恭敬地說道:“與天放、達昂相識,是曹某的幸運。”
渾天放和達昂毋謙連忙也端起酒碗,口中謙辭著,幾人繼續喝酒。
喝了幾碗後,達昂毋謙想起阿史那博恆剛才說的話,忍不住低聲說道:“我等知道世宇兄與阿史那傔史要好,但他剛才所言的確不妥。我等聽了自然沒什麽,若是旁人聽到,或許會有麻煩。”
曹世宇先是笑著致謝,再就不以為然地說道:“阿史那來自大漠,生性不羈。即便他要回去大漠,也是人之常情。”
見他也是這樣說, 渾天放二人覺得不好多說什麽。曹世宇見二人不語,不禁笑了起來。
看曹世宇笑得肆無忌憚,渾天放二人對視一下,不禁覺得有些惱怒。
“是覺得我們說話直率,而看不起我們吐谷渾人嗎?”渾天放不悅地悶聲說完,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
曹世宇連忙施禮後,再起身去到帳門處。拉開帳簾後,他探頭出去看了看,只見夜色不見人。
隨後,他就放心地走回,重新坐在渾天放二人的身邊。
見他神神秘秘的樣子,達昂毋謙笑著問道:“世宇兄有什麽特別的話要說嗎?”
曹世宇給二人面前的酒碗倒滿,再示意一起舉起來。
他神色冷峻地說道:“世宇的確有私密話說。天放兄、達昂兄聽了,若是要出首曹某求功,曹某甘願以身命奉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