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延不絕的,除了前面迂回的山谷,就是目之所及的這個隊列。
渾天放和達昂毋謙舉著“和諸番大使便宜行事”、“振武校尉宋”的旗幡,在宋通的身後跟行。
唐兵的夾持之中,數千蕃人俘虜,除了仲朗傑等少數幾人騎馬以外,其余的人都步行前去大鬥拔谷。
一路上,宋通騎馬走在仲朗傑身邊,聽他不斷小聲說著與眾人的計議。
因為是早已制定好的策略,宋通也不多言,只是勸他,以及那些核心的夥伴們,回去後多加小心。
一陣鳥鳴聲傳來,是一隊晚歸的雁群,仍趁著夕陽的余暉,向東南方向飛行。
仲朗傑出神地看了許久,再喃喃地說道:“是啊,該回去了!”
“嗯,回家,回到真正的家裡去!”說著,宋通叫來渾天放,令他到隊伍的前面,要求再走十裡地。
渾天放應諾之後,就手舉著“和番使”的旗幟,邊向前面奔馳,邊接連大呼道:“宋軍使令!前進十裡再安營!”
前面的唐兵聽到,立刻催促蕃人俘虜加快趕路。
蕃人俘虜也是回家心切,聽到傳令後,倒也沒什麽埋怨或牢騷,也都加緊了南行的腳步。
感覺到從身後吹來的涼風更加猛烈,宋通看向兩側的高山。
仲朗傑帶著感慨說道:“回到大鬥拔谷了。”
“嗯。”宋通望向前面曲折的山道,對仲朗傑說道,“這條山道,將不會再有唐人為防備蕃人進擊,而燃燒荒草的景象了。”
“是啊,”仲朗傑仰頭看向山巔,“讓天空永遠聖潔!”
宋通聽了,不禁笑著說道:“仲朗兄也信奉諸苯,對嗎?”
仲朗傑聽了,臉上一紅。接著,他既不合掌,也不舉手向天,只是把右臂曲於胸前,向虛無的前方行了一禮。
沉默一會兒,仲朗傑才低聲說道:“我是在軍中信奉的佛教,父親、母親都是諸苯教徒。”說著,他笑了起來,“我妻子也是諸苯教徒,
她信奉的是山神。”
“都很好。”宋通回應一聲。
前面的渾天放,再舉著旗幟奔回,口中大喊道:“軍使,哥舒將軍趕來接應!”
宋通聽了,與仲朗傑示意後,就在渾天放的引領下,前去與哥舒翰會面。
兩人見面,宋通稱讚不已:“哥舒將軍衣甲鮮明,真如猛虎一般!”
哥舒翰立刻開心地大笑起來,隨後再慨歎著說:“英武不過宋六!哥舒某怎能比得過宋六郎少年英雄!”
哥舒翰這樣誇讚宋通,不僅是因為宋通的職務高一些,的確又有對他很年輕就能得到六品官位而欽讚。
大唐的官員,除了皇親貴戚意外,絕大多數的官員,都是以受到某些官貴名流提攜,而逐漸升級的。
比如白居易,也是從相當於新時代的縣公安局長這樣的職務——縣尉似乎是個很好的,未來可以盡快晉升的職務。其他著名的比如王鉷、楊國忠等。
至於為什麽有這樣的效果,或許是因為緝拿盜匪,或者是鎮壓不服的百姓,可以得到明顯的工作成績,也就容易受到高級別貴人的關注與看重。
官員們從九品、八品逐漸升階,大多要熬到三十歲以上,才能見到家裡的吃用,隨著官階的升高而好一些。這是因為,唐人注重與親族的關系。做了官,自然就有家裡人,甚至有窮親戚來投奔。
遠一點的,要給予接待和饋贈;但是親情關系近的,就需要長時間贍養。
比如韓愈,就曾以一人之力,供養親族多人。
生活仍是很拮據,這些官員中的佼佼者,到了四五十歲,才可以逐漸享受生活。
比如白居易,雖然名聲在外,但在長安只能租房而買不起。後來年齡大了,官位高了,名聲更大了,錢財也就多了。他就在洛陽置辦了大宅子,開心地在裡面待客、自娛。
聽著哥舒翰的稱讚,宋通知道若非穿越過來時,具備了很多能力。隻憑自己所謂奮鬥的話,是極難得到現在的職務的。
既然現在這已是事實,宋通也就坦然地謙辭、致謝後,就和哥舒翰商議確定:到前面山道的開闊處,安營休歇。
趁著天色還亮,唐人兵將們就指揮著蕃人俘虜,迅速地搭好氈帳。在蕃人駐地的外圍,唐兵在安扎自己的營地。
夜間的值守,當然是唐兵以暗鋪、明鋪,以及流動巡邏的形式,嚴加看守蕃人俘虜。
唐人做得嚴謹,對於蕃人俘虜而言,也多是無用功。這些蕃人都已知道,唐蕃雙方已經定好了交換協議。
既然如此,他們也並無暗自逃跑的打算。正常趕路,可議很快地平安回到蕃地,回到軍伍中,甚至可能會被放回家中,與家人團聚。
可是如果有俘虜,抱著非分之想趁夜黑逃跑的話,很可能得到的不是回到蕃地吃糌粑,而是“吃”到唐兵的羽箭,或者是槍槊。
另外,還有仲朗傑等整體,或者分散的部族、宗教的領袖,對蕃人們不斷進行安撫。
這樣的情況下,蕃人們心裡安定,宋通等唐將的心裡,也就放松許多。
過飯食之後,宋通正捧著一碗奶漿,喝著暖身子。帳外的侍衛傳報哥舒翰來訪。
連忙請他進來,宋通再起身相迎。兩人攜手坐在篝火旁,先是各自說了近況。
隨後,哥舒翰再提及回紇都督伏地南,已經帶人先行趕去了大鬥拔谷的南端,等候唐蕃雙方的交接。
宋通聽他說著,確認一切都是按照既定的策略在進行,心中也覺得此行安然。
說了現在執行的公務,哥舒翰不再說話,而是暗自思考了一會兒。
隨後,他再回身看看帳門處。見到四周安靜,他就再湊近宋通。口中說道:“休要瞞哥舒某!”
篝火的火苗跳躍不定,哥舒翰或是被這光亮映紅,或是因為急惱,臉上已是脹紅。
宋通看著他這樣的神情,不禁詫異地問道:“哥舒將軍怎麽像是變臉王?剛才是笑呵呵,現在看去,為什麽顯得很可怕?”
說著,他再端起手中的木碗,喝了一口熱乎乎的奶漿。
知道宋通是在調侃,此時的哥舒翰卻無心說笑。
他鼻子中“哼”了一聲,再急惱地說道:“瞞誰也不能瞞哥舒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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