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擾著辛大為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
那天和李清明談完,辛大為下定了決心,決心很大,可是真正做起來,很難。
他想,即便名利場是一個散發著惡臭的水潭,他也要跳下去撲騰一下,他曾經做了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多年,卻永遠也只能在水潭的邊上待著,他看著那些爛魚爛蝦都遊到了水潭的中央,一個個躍了起來,跳上岸,繼續往上面跳去。曾經他覺得那些遊啊、跳啊的都是可笑可悲可歎的,如今自己決定進入了,才知道有多難。
第一個擺在眼前的困難……如今想要再度進入,發現這一潭臭水,竟然已經沒有一個能讓他落腳的地方。兩天以來,他拉下臉,掛著笑去拜訪了很多人,有的以虛偽的笑容敷衍他,有的冷著臉嘲諷他,有的乾脆不見他……總之,那些拜訪過的人,都表達了同一個意思:想通過我的門路進去,沒門兒!
一時間,他陷入了深深的沮喪之中。這時候,他心底又湧現了一絲僥幸的喜悅:看吧,我就是沒有這種做小人的命。但是他立刻驚醒,狠狠給了自己一個巴掌,他罵自己:“要變就要變得徹底!如果不把這種意志融入到血肉中去,那一輩子就會這麽不明不白不上不下不清不楚的完了!”
只是,現實不會因為他這一巴掌就改變,仕途也並不會因為罵了自己兩句就再度敞開了門路。這個世界是察舉選官,沒有引薦,終其一生也只能做一個庶妖!辛大為盡管著急,也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想來想去,又下意識地想到了李清明,隨後搖搖頭,苦笑道:“真吧他當成無所不能的了……他的身份,比起我又能強上多少呢?”
“實在不行……求他安排我在商業街裡做個管事的?”想到這裡,辛大為心頭越發苦澀。
……
小卡被李清明安排了一件差事,一連幾天時間都老早地出門了,這種情況大抵還會持續一段時間。所以李清明這幾天出門的時候,都是由朵朵跟隨。今天出門時,李清明碰到了辛智書,便隨意對他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卻沒想到對方陰陽怪氣地問他:“李姑爺啊……這是要去哪裡啊?”
李清明奇怪地看了辛智書一眼,平靜地回答:“哦,去一趟城尹府。”
“可是去參加城尹老母親的大壽?”
“呵呵,是這樣的。”
“嘖嘖,看,城尹對你多重視,辛家可只有你一個人有資格去呢。”
“哦,是嗎?這個倒不是很清楚呢。看來智書對這件事情了解很多呢?有什麽內幕嗎?”
辛智書露出個神秘兮兮的笑容:“什麽內幕啊……不知道,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呢……嘿嘿,早去早回,早去早回。”
李清明點點頭:“嗯,那再見了。”
走遠了,朵朵在一旁氣憤地說:“這個辛智書……說話真是討厭呢。”
“呵呵。”
“他說話陰陽怪氣的,姑爺,我這是在替你不高興呢!”
“嗯。”
兩人走了一段距離,寒風又大了起來,李清明輕輕將朵朵的頭巾給蓋好。兩人一高一矮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街道盡頭。
……
辛智書看著李清明走遠,又回想起他剛才一臉茫然的表情,心裡越發得意起來。“看來智書對這件事情了解很多呢?”“有什麽內幕?”呵,就這?就這?也配媲美寧立恆?
辛智書喜歡看別人茫然的表情,尤其是講出一些話中有話的語言,
對方卻無法參透其中的內涵,傻瓜一樣的迷惑,這種感覺就讓他很舒坦。 他回憶起那件事。那個麻煩是辛家避不開的。那是他在一次飯局中,從城尹公子口中得來的消息。“煜中城碰上了一個大麻煩,但不是城尹一家的大麻煩,必須要整個煜中城一起解決才行。這件事會在奶奶大壽的時候,父親講給煜中城最有實力的商賈家族商討。”
那個麻煩,的確是很棘手。任憑誰都不可能依靠智慧解決。肯定會產生很大的損失,城尹,哼,不過是想借眾商的錢袋子,來分攤損失罷了……甚至,官府的損失完全都由商賈們承擔了,想得倒是很好。但辛家卻不得不做這個冤大頭之一,畢竟在煜中城混,商是大不過官的。但就這麽白白損失,確有些不甘心。
城尹計劃的是城內各大家族都派一名智謀超群的代表來參與商討。
但沒想到,爺爺知道這個消息後, 思索一番,竟然看到了其中的機會。
這個損失,辛家總歸是必須要承受的,那麽派誰去?李清明!一開始辛智書還不明白爺爺此舉的用意,後來細細一想,這一記真是一招一石二鳥的辦法,他不禁拍案叫絕。
其一,李清明再厲害,也不可能想出什麽好的對策,那麽他身上那層光環自然就會黯淡不少。其二,雖說這個損失辛家不得不承受,但是誰參與主導,其中的區別還是很明顯的,李清明參與了這次商討,那麽這個責任理所當然地他要承擔一部分,如此一來,或許能成為辛牧一脈的把柄。還有其三……如果、當真,李清明不是人,令人發指地完美解決這個麻煩,那麽,辛家就不必承受這個損失,也是不錯的結局。
啊,是一石三鳥呢。
他又想到,雖然說是爺爺想出來的辦法,其實自己稍加思考一下,也可以想出來。而且,這件事最終還不是他來辦的?他們這一脈,誰有他的本事大呢?城尹的公子跟他私交那麽好,以往別人都嘲笑他是給城尹公子的狗腿子,現在知道了吧,那些都是表象,什麽狗腿子,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
只是稍微在公子面前提了一下,說辛家如今最有謀略和辦法的就是李清明了,沒想到那封請柬還真的寫上了他的名字。呵呵,那件事情的具體情況,辛家的其他支脈還蒙在鼓裡,等他們知道了,李清明定然已經硬著頭皮接下這個燙手的山芋了……到時候,看看他怎麽跟議事堂交代!
想到這裡,辛智書越發佩服自己起來,得意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