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克萊爾一起的男生，是她的男朋友，兩人在一起讀大學，來自菲尼克斯市的西蒙斯。

　　西蒙斯的想象中，鄉下男生都是泡麵頭，表情木訥，穿著老氣、松垮的格子襯衫。

　　傑洛特的出現，打破了他的認知。

　　有的人意識到犯錯的時候，不會反省自己的錯誤，反而會責怪讓自己意識到犯錯的人。

　　——我活在夢裡，為什麽叫醒我?！

　　瞧，有人就是因為莫名其妙地原因記恨你。

　　所以。

　　一味善良是沒用的。

　　好人也應該適時展示肌肉，必要的時候甚至重拳出擊。

　　善良從來不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否則也太可憐了吧。

　　傑洛特不知道自己上了西蒙斯的小本本，和對方握了個手，甚至覺得對方學識淵博，氣度不凡，各種典故信手拈來，與文抄公不在一個層次。

　　不過傑洛特也不覺得有什麽，各有所長嘛，若論超自然相關知識和戰鬥，他能打一百個西蒙斯。

　　西蒙斯嘴上微笑著，心裡更怒了——都使出渾身解數了，看到這麽優秀的我，你怎麽還不自卑！

　　克萊爾和西蒙斯做後座。

　　“先去我家?”克萊爾問。

　　“算了。”南希輕輕搖頭，“我直接去現場吧，你覺得呢?”

　　最後問的是傑洛特。

　　“都行，反正支持你。”傑洛特無所謂。

　　“好吧，我來指路。”克萊爾說，“從以前開始你就這樣，一旦投入偵探工作，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嘿，傑洛特，你得適應。”

　　“閉嘴吧你！”南希扭頭白了克萊爾一眼。

　　然後問:“對了，案子你怎麽看?”

　　說到案子，克萊爾笑容一斂，說道:

　　“雪莉簡直就是個天使，這種事情不該發生在她身上。”

　　“目擊者和DNA表明湯普森就是凶手，可是酒店監控和參加會議的目擊者又證明，案發時湯普森有確切的不在場證明。”

　　南希問:“你覺得湯普森是凶手嗎?”

　　克萊爾道:“我看過湯普森的審訊記錄，直覺告訴我，他不是凶手。”

　　南希對傑洛特說明:“克萊爾的直覺非常準。”

　　傑洛特笑道:“就像某種超能力。”

　　克萊爾道:“沒錯，就是超能力，只是偶爾自己冒出來，就像調皮搗蛋的小貓咪——讓人又愛又恨。”

　　“疑罪從無……湯普森過兩天釋放。”克萊爾苦惱地又說了一句。

　　“既然你覺得湯普森無罪，放出來不是好事嗎?”傑洛特問。

　　“直覺不能當證據，無法證明清白。”克萊爾道:“雪莉的家人堅信湯普森就是凶手，當他們認為法律無法實現正義的時候，他們就會用用自己的方式復仇。”

　　“如果湯普森真的是凶手，我也想對他的腦袋來一槍。可如果他不是凶手，那就是另外一場悲劇。”

　　“所以，幫幫我南希。”

　　一時間氣氛有些沉重。

　　童話鎮以前不叫童話鎮，有個娛樂集團想以國家森林為主體，建一個童話主題的小鎮，小鎮因此改名。後來項目不明原因擱置，最後不了了之。

　　雪莉的拋屍現場就在森林外圍，一條小路邊上的大樹下。

　　每天有人跑步經過這顆大樹。

　　也就是說。

　　凶手希望雪莉的屍體被發現。

　　這麽做的理由無非幾種:

　　內疚。

　　儀式。

　　挑釁。

　　路是土路，只有一米寬，車開不進去，好在也不願。

　　那是一棵巨大的榕樹，樹冠如倒扣的碗，垂下無數氣根。

　　周圍有警方設置的隔離帶，樹下放了許多鮮花、蠟燭，還有牌子寫著“願天堂沒有傷害。”

　　南希走到樹下，低頭望著地面，兩行眼淚突兀地流下來。

　　“媽媽，我好痛。”南希喃喃說道。

　　克萊爾顯然清楚南希的能力。

　　西蒙斯嚇了一跳，“她在說什麽?”

　　克萊爾瞥了他一眼，“噓！”

　　示意他不要說話。

　　然後看向傑洛特，她想看看他的反應。

　　這時劇痛襲來，像針似的扎腦袋，南希按著太陽穴。

　　嘶~南希感覺天旋地轉，站不穩。

　　倒下。

　　後背卻靠在一個堵堅實的胸膛上。

　　“沒事吧。”傑洛特的聲音。

　　明明與平常無異，南希卻覺得非常溫暖、有力。

　　“沒事，就是頭有點疼，休息一下就好。”南希說。

　　某些時候，某些地方，南希能與亡者發生共情。亡者死前通常充滿了恐懼、痛苦、不甘，這些負面情緒，連同一些畫面短時間湧進腦袋裡，南希不頭疼才怪。

　　靈視視野下，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站在樹下，胸前有野獸的抓痕和咬痕。

　　眼神迷茫，不理解死亡。

　　她隻想離開這裡回家，可是這棵樹將她束縛在樹冠范圍裡。

　　傑洛特攙扶著南希，“先回車上。”

　　他看出來了，南希並不能控制“共情”的能力，再來一次的話，她估計要暈過去。

　　傑洛特打開礦泉水，喂了南希一口。

　　過了好一會兒，南希道:

　　“我看見了一些畫面……”

　　“殺害雪莉的個有著蜥蜴爪子、尾巴的人形生物。一開始沒有臉，然後變成湯普森。”

　　“雪莉很害怕。殺害雪莉之前，那人說了一句:‘她將成為導火索’。”

　　克萊爾沉吟半晌，並沒有往超自然生物方向去想，她認為這是雪莉恐懼的形象化。

　　“導火索?”克萊爾沒有頭緒。

　　傑洛特道:“我記得之前你說過，湯普森即將被釋放，雪莉的家人一定會做點什麽，警方肯定知道這一點，必須投入警力保護湯普森。最後大概率發生流血衝突。他說的會不會是這個衝突的導火索?”

　　克萊爾一錘掌心，“有可能。”

　　南希道:“問題是，這樣做有什麽好處?”

　　傑洛特攤手，“不知道，瘋了吧。”

　　克萊爾歎氣道:“可是這些東西不能作為呈堂證供，對抓住真凶沒有幫助。”

　　“不一定。”傑洛特說。

　　克萊爾和南希齊刷刷盯著傑洛特。

　　“說！”×2。

　　不給傑洛特賣關子的機會。

　　傑洛特道:“既然真凶的目的是在童話鎮製造流血衝突。如果知道有人可能破壞他的計劃，不需要找他，他會自己找上門。”

　　兩女目光灼灼。

　　問題是，該怎麽自然、而快速地將消息傳出去。

　　克萊爾拍著胸脯，“這個事包在我身上。”

　　克萊爾的老父親是小鎮警局的局長，手下數量高達5個。

　　——這就是卡萊爾能拿到那麽多案件資料的原因。

　　小鎮唯一旅館。

　　三隻小豬旅社。

　　衛生間。

　　克萊兒看著南希，似笑非笑，“你們做了嗎?”

　　“什麽?”南希不明所以。

　　“呵呵，別裝了。”克拉爾右手握拳，左手食指做了個進去的動作，“就這個，嘿嘿。”

　　好吧，私底下女人也會討論澀澀的問題。

　　有時尺度之大，足以讓男人瞠目結舌。

　　南希有點不自然，“沒有。”

　　克萊爾上下打量南希，“沒道理啊，你這種身材，男人最喜歡了。是他沒提出來，還是你不願意?”

　　南希道:“我們只是想順其自然，然後水到渠成。”

　　“我不信。”

　　“我……”

　　“你在猶豫，害怕更深層次的交流。為什麽?”克萊爾問。

　　不等南希回答，克萊爾自問自答:“因為你會參加大學秋季招生，你想逃離黑松鎮，你想去大城市重新開始，你是害怕傷害傑洛特，還是害怕投入太多讓你對曾經的未來產生動搖。”

　　“親愛的，我最近在學校看了一場戲劇，女主角蝴蝶夫人說，‘所有的愛情都會消失，抓不住，攔不住，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當下’。”

　　克萊爾和西蒙斯離開，接下來他們負責把消息傳播出去，最好人盡皆知。

　　屋子裡只剩下傑洛特和南希。

　　傑洛特覺得南希怪怪的。

　　怪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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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萊爾去了鎮警局找了老爹，告訴他，她的朋友找到了證據可以證明湯普森的清白。

　　如克萊爾所料，古板的老爹根本不相信克萊爾，連問都沒問一句，讓克萊爾回家，不要再瞎摻和。

　　叛逆的女兒、古板的父親，理所當然地大吵了一場。

　　砰！

　　克萊爾走出局長辦公室，大力摔門。

　　砰！

　　氣呼呼地離開警局。

　　克萊爾嘴角立即上翹，事情進展得非常順利。

　　走出警局時，她看到接線員、文員，探長、探員要麽在打電話，要麽正要打電話。

　　小鎮生活很無聊的，瓜就那麽一些，先到先吃。

　　鎮子那麽小，且娛樂活動匱乏，消息傳遍童話鎮，根本就是個把小時的事情。。

　　克萊爾回到三隻小豬旅社。

　　開門的是傑洛特。

　　“搞定了?”

　　“當然！”克萊爾拍著胸前兔子，兩隻大白兔受到主人的鼓勵，激動地跳躍起來。

　　“這裡可是童話鎮，克萊爾的地盤！”

　　“嗯呐嗯呐。”傑洛特敷衍的點頭，“那位西蒙斯呢?”

　　只有克萊爾一個人進屋。

　　“他啊……”克萊爾不爽道:“他根本不相信我們能抓到真凶。不，他覺得湯普森就是真凶……算了，不提他。”

　　克萊爾將一個書包扔給南希。

　　“什麽東西?”南希問。

　　“換洗衣物。”

　　“不需要。”

　　南希又沒打算在童話鎮過夜，畢竟離黑松鎮也沒多少車程。想到那個曾經的精英律師，如今逐漸變成邋遢酒鬼的父親，南希心底黯然，女兒夜不歸宿他也不會發現吧。

　　拉開書包拉鏈，南希微微臉紅，嗔怒瞪了克萊爾一眼。

　　書包裡確實是衣物，但卻是諸如黑絲、白絲、透明薄紗，還有些大人的玩具。

　　克萊爾嬉皮笑臉，朝南希做了個手勢，“加油！”

　　南希:“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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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蒙斯很生氣，之前兩人單獨相處——就在克萊爾從警局出來的時候。他拉著女友，很嚴肅地質問，鬧夠了沒?偵探遊戲差不多該結束了吧。

　　對的，西蒙斯不相信怪物的存在。

　　所謂怪物，要麽是幻覺，要麽是有人為了嘩眾取寵而編織的謊言。

　　這是人之常情，也沒錯。

　　畢竟人對世界的認知，是基於所見所聞。哪怕全新的事物直接呈現在眼前，人也會下意識地否認。

　　克萊爾直視西蒙斯，片刻之後，眼神中流露出失望。

　　西蒙斯就像小時候不相信她的直覺、南希的共情的大人們。不信就算了，卻連求證一下的念頭都沒有，直接予於否認，並責怪。

　　克萊爾並不懷疑自身時靈時不靈的能力，之所以沒有像從前那樣試圖證明，只是因為她長大了，懂得表面上附和這個世界的規則，掩藏棱角，假裝和別人一樣。

　　克萊爾不生氣，只是淡淡地對西蒙斯說，明白了，你先回旅社。

　　旅社，三隻小豬旅社，這是鎮上唯一的旅社。西蒙斯也住在這裡，不過他沒有和傑洛特、南希打招呼，直接回房生悶氣。

　　更氣的是，克萊爾不久後也來旅社了，只是問他，他們要吃飯了，一起嗎?

　　居然沒有道歉！！！

　　西蒙斯更生氣了，將被寵壞小孩的本質暴露無遺。

　　不吃！

　　下午。

　　傑洛特、南希、克萊爾三人去警局的停車場找到一輛破舊的麵包車。

　　根據目擊者報告，湯普森就是用這輛車接走雪莉，並且在車上將雪莉殘忍殺害。

　　——車上找到的證據說明了這點。

　　南希在車上呆了一會兒，搖搖頭，表示能力沒有發揮作用。

　　“這車的主人是湯普森嗎?”傑洛特問。

　　“不是。”克萊爾回答，“車主是菲尼克斯市人，不過早在案發前已經報失。那些堅信湯普森就是凶手的手認為，湯普森利用這輛車從菲尼克斯市趕回來作案，只是用了不為人知的方法。”

　　“方法……給車裝上火箭引擎嗎?”傑洛特說了個冷笑話。

　　晚飯後，南希決定不會黑松鎮，傑洛特自然不會有意見。

　　南希在猶豫要不要給父親打個電話。

　　最終沒有撥出那個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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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希正在洗澡，浴室隔音不太好，聽著嘩啦啦水聲，傑洛特心猿意馬。

　　傑洛特在思考一個相當嚴肅的問題。

　　他……應該禮貌的問一句:

　　一起?

　　有些事本來就是水到渠成，想來南希不會拒絕。問題在於，時機不好。

　　首先，兩人正在調查小女孩遇害。

　　這是人間慘劇。

　　其次，他倆現在是誘餌，等待真凶上鉤。

　　猶豫間，傑洛特聽到“砰砰砰”的敲門聲。

　　以及克萊爾的聲音:

　　“開門，是我。”

　　“知道是你。”

　　傑洛特開門，“不是才剛走嗎，回來幹嘛?”

　　克萊爾道:“有件事我給忘了……”

　　“什麽事?”傑洛特問。

　　然後一頓。

　　不知何時，黑色的眼睛變成了湛藍色，低聲道:“算了，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