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嶺之下，易夏不置可否地飲下了一瓶薄荷巫藥。

　那牛，他自是沒見過的。

　也非精怪妖魔之類。

　若是精怪妖魔，易夏便熟悉太多了。

　早在十萬大山的時候，他就吃過不少。

　也算是涉獵諸族，對此頗有了解。

　一如野獸身上的異味。

　那些雖得造化，但卻並未習得人類真正文明的妖精野怪。

　便是有了一幅人模人樣的皮囊。

　易夏隔著數十裡，卻能嗅到它們身上的凶戾之氣。

　所以，是術法還是什麽其他的東西?

　易夏思索著水牛身上的、隸屬於東方譜系超凡文明所獨有的純正氣息。

　那是正法之修行者所為。

　對此易夏並不意外。

　這裡是七彩蘑菇的產地。

　至不濟，也會有一二七彩蘑菇流落而出。

　易夏想了想，也沒有太大的追溯念頭。

　雖然，他已然下意識將那水牛身上的氣息分析出了個八九不離十就是。

　這是屬於狩獵者的本能。

　現在的易夏，自然也沒有與這些後繼者酣戰一場的念頭了。

　尋常的情況下，易夏還是能夠控制自己的力道。

　而一旦進入戰鬥狀態就不怎麽好說了。

　易夏很少與單個的人形生物戰鬥——大多數情況下，他都是被群毆的對象。

　而單對單的戰鬥，則以體型龐大的怪物為主。

　巫的戰鬥風格，向來如此。

　而且易夏已然知曉，巫能夠打得最酣暢淋漓的地方。

　從來都只有一處。

　可惜現在，他還太弱了。

　到了那裡，說不定還打不過一個陶匠……

　此時天色尚早，易夏拿出手機。

　他打開自己的小破站個人首頁，準備看看三陽湯劑的視頻是否得到了什麽推送資源之類的。

　導致了三陽湯劑的進一步爆炸。

　但似乎一切都很正常，收藏量穩步增加。

　目前，已經屬於各類榜單常青樹般的存在了。

　易夏對此並無太大波動。

　他已經習慣了三陽湯劑的統治力。

　易夏有某種預感:

　它或將無可阻擋地成為巫在新時代的物質界中，最為人熟知的標志之一。

　隨後，易夏按照慣例清理了一波一些不合時宜的廣告推送評論之類的。

　便點開後台信息隨便看了看。

　有許多來皮一下的，也有一如既往的、鍥而不舍求更多配方的。

　更有谘詢往湯裡加香料除腥是否有影響的。

　易夏這才想起來，之前清理視頻留言的時候。

　在視頻下方的留言中，排名最為前幾是，已經不是講述三陽湯劑效果的了。

　而是討論如何通過各種騷操作，來減緩三陽湯劑本身那腥臭異味的了。

　更為離譜的是:有人還成功了。

　顯然，惡劣的口感並非影響藥效的必然因素。

　這激發了大家的靈感，在疊樓裡開始進行了大肆討論。

　現在想來，易夏覺得這些家夥還是有不少人才的。

　在保持信念專注的前提下，自行進行巫藥配方的添加。

　這意味著堅定的信念、契合的三觀以及獨立的意志。

　如果是在以前的時代，算是能夠成為巫覡學徒了。

　現在的話——成為修行者也自無不可。

　至少，如果是以前的話。

　易夏對於巫葵的手機“無線充電秘術”，還是很感興趣的。

　現在的話。

　他已然不刷手機了，而是開始刷多元宇宙綜網玩家論壇了……

　當然，易夏還注意到，有不少人問易夏什麽時候公布十萬粉絲紀念牌的開箱vlog。

　已經十萬粉絲了?

　易夏對此沒有太大的概念，也沒有想著專門去申請紀念牌。

　能夠被他作為紀念的東西，現在已然有了新的呈現方式:

　在尚未被召喚出來的某本古老書籍的後半部分。

　猙獰的鼇蠍首領和桀驁的蒼青之蛇，正活靈活現地展現著它們被擊殺時的模樣。

　那才是能夠被巫覡真正作為紀念的東西……

　…………

　…………

　夜色漸昏，山間的夜來的似乎總比城裡要早了許多。

　外面傳來幾個姑姑興高采烈的交談聲。

　鍾苓正在牛棚裡喂牛。

　她今天本來沒有打算過來。

　晚上在家裡烤烤火，追追劇，練練氣，它不香嗎?

　偏要坐著老舅的三輪摩托車，吹著冷風跑過來。

　說實話，鍾苓有些不放心。

　自從她吃了老媽從後面山嶺撿回來的七彩蘑菇之後。

　她的生活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

　雖然在老媽看來，她除了變得比以前更宅了之外，可以說是毫無變化就是了。

　老母親的嫌棄與日俱增！

　眾所周知，放假回來的前三天，會刷新母親的陣營聲望至友善。

　隨後，便不斷減少……

　“你遇見什麽了?”

　鍾苓摸著寬大的牛頭，仿佛自言自語般地說道。

　水牛叫了一聲，聲音中似乎有些許委屈的意味。

　鍾苓閉上眼。

　在昏沉的牛棚中，眼皮下的視野呈現出一片混沌。

　隨後，似有微光浮現。

　隨後若有無數恍惚的光影變幻。

　又有無法聆聽之呢喃，如附耳之音。

　渾噩之間，光彩褪去。

　就像濃霧之中，隱約有陰風吹來。

　於是光影盡去，幽暗之中，似有影像若隱若現。

　影影綽綽間，有陰影浮動。

　隨後，若有人聲響起。

　細聽之處，卻又帶著某種說不出來的陰沉意味。

　鍾苓凝神精心，已經在這些天惡補了諸多恐怖片的她，對此的抗性大幅度提升。

　陰間特效拉滿而已。

　她還是……有一點點害怕的……

　好在很快，她就將心神沉浸在所見內容之中。

　於是那模糊的畫面越來越近。

　最後，竟恍惚她親眼所見一般……

　可鍾苓直到，她正在以水牛的視野和感知，去回溯那之前的情況。

　起初一切顯得稀疏平常。

　除了在法術的效果下，景象顯得陰沉而詭譎之外，並無異常。

　直到忽然，像是從淺水猛然扎進深水一般。

　那陰沉之感瞬間消散，一種更為純粹的、狂暴的東西支配著一切！

　恍惚間，鍾苓看到有陰影遮天蔽日！

　屹立之下，恐懼如潮水般湧來！

　“咣當！”

　大驚之下，鍾苓再也無法維系法術的狀態。

　她一個踉蹌，撞倒了身後掛在牆上的鐵盆。

　劇烈的聲響，將她從法術的景象中脫離出來。

　“呼…呼…”

　鍾苓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她終於知道白天為什麽感知到了水牛那邊傳來的悸動了。

　如果是以某個微妙的黑暗背景打開方式的話。

　鍾苓感覺此刻的自己，可以說是san值狂掉。

　“虛晃之中，你凝視了真實，於是，偉大如期現身……”

　有那味了……

　鍾苓抹了抹臉上的汗水，暗自吐槽道。

　心頭的野牛，已然來回踐踏了複數次了。

　那是什麽?

　鍾苓看向水牛，水牛看向她。

　一人一牛，眼中同樣充滿了迷惑。

　第一次，鍾苓發現自己一直成長的世界，陡然變得如此陌生。

　她不想招惹麻煩。

　可那就在自家後面，不到幾十分鍾腳程的地方……

　想到這裡，鍾苓心頭一緊。

　電光火石間，她的眼神恢復堅定。

　鍾苓平緩呼吸。

　她準備施展另外一個，目前掌握得還不是很醇熟的法術。

　她要看看，那裡究竟有什麽。

　哪怕真有什麽傳說中的妖魔，也必須有人示警。

　現在，這個人是她，也或許只有她了……

　第一次，自獲得法術傳承之後，鍾苓發現。

　也許世界上真的存在法術，並不一定都會是那麽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