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稔伽低頭看了眼懷裡的小女孩,又抬頭看了眼一旁烈焰中被焚化的一具骸骨。
他不知道那是誰,但知道那個人是被蟲子給吃掉而死去的。
稔伽重新低下頭,把心中有些肆虐的情緒給壓抑了回去,努力擠出自認和善的微笑,對間桐櫻輕聲說道:
“爺爺被妖怪給抓走了……”
稔伽其實和貓這種可愛的生物十分相像。
上尊老,下愛幼,逮著中間使勁揍!
在他看來,間桐櫻這個年紀的孩子能懂得什麽?
與其直接告訴她無法理解的真相,還不如用幻想般的對其進行安撫。
可稔伽卻低估了間桐櫻的聰慧!
這位經歷過黑暗絕望的小女孩,有著遠超同齡人的成熟。
經歷會讓人成長,尤其是不好的經歷更是如此。
聽聞稔伽的話,間桐櫻眼中似有流光轉動。
【原來,這並不是夢啊!】
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被拯救的小女孩,終於相信了自己被拯救的事實。
“那爺爺是不是再也不會出現在小櫻的面前了?”間桐櫻雙眼緊緊的看著稔伽,她想要獲得肯定的答案。
【會還是不會?】
【小櫻在期待著哪一個答案呢?!】
正要抱著間桐櫻躍起的稔伽動作一頓,重新低頭看著少女無神的雙眼。
這雙眼睛似要比之前,靈動了一些。
稔伽沉默了片刻後,柔聲說道:“不會了,妖怪是很殘忍的,爺爺再也不會出現在小櫻的面前了!”
稔伽發現,自己並不應該將懷裡的間桐櫻和步美這樣的孩子並論。
這孩子經歷了很多他無法感同身受的絕望,其內心和正常成長的孩子並不一樣。
如果說偵探世界的步美他們是在世界的善意對待下長大的話,那間桐櫻就是被世界的惡意包裹成長的。
得到了確卻答案的間桐櫻,眼角不由自主的兩行清淚流下。
“是什麽樣的妖怪呢?”間桐櫻似乎沒有察覺到自己在流淚,呆呆的看著稔伽,喃喃道。
“可能是鬼吧,而且還是最凶惡的鬼王吧……”稔伽抬頭,眼中猩紅閃過。
“是嗎……”間桐櫻得到答案,慢慢閉上了眼睛。
她下意識的靠近著抱著自己的堅實溫暖胸膛,聽著胸膛中讓人心安的有力跳動聲,嘴角似有滿足的笑意浮現。
稔伽抱著間桐櫻,一躍跳回上方的台階,回頭看去,下方的火焰燃燒著。
冰冷的地板上只剩下了鋪著的一層細灰,再也不見任何一隻蟲子。
“小櫻……”遠阪時辰聲音顫抖著,他伸出手,似想要觸碰小櫻卻又不敢的模樣。
稔伽收回頭,看著站在自己前面一臉悔恨的男人。
聽見了熟悉但已經陌生了的聲音,間桐櫻在稔伽的懷裡睜開了眼睛,扭頭看著那對自己伸出手的父親。
【爸爸……】
間桐櫻回過頭,小臉緊緊的貼著稔伽的胸膛。
一雙小手抬起,緊緊抓著稔伽胸前的衣服,整個人用力的往裡面擠著,似想要擠進稔伽的身體中,去躲避這個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遠阪時臣看著這一幕,伸出的手顫抖了一下,然後無力的垂下,頭顱低下沉默著。
他能夠理解,他能夠明白小櫻排斥抗拒他的原因。
是他做錯了!
遠阪時辰的腦海中,突然響起了伊莉雅對他的詢問。
會後悔嗎?
後悔了!
非常的後悔!
遠阪時臣低著頭,沉默的轉身走進了燭火晃動昏暗的通道中。
但比後悔更多的,是心中無法壓抑的怒火。
通道中,一絲絲火焰難以抑製的在他指尖浮現,然後泯滅。
稔伽看著遠阪時臣離開的背影,察覺到懷裡的小女孩在他離開後,變得安靜了下來。
對於兩人的關系,稔伽大概猜到了,並且看遠阪時辰的模樣,這一切並非是他的本意。
稔伽和衛宮切嗣對視了一眼,作為還在場的男人,他們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不願意讓伊莉雅她們這群孩子過多參與進去的想法。
“這裡就交給我們大人吧!”衛宮切嗣收回視線,低頭看著伊莉雅她們。
就算是伊莉雅帶他們來這裡的,但他還是不願自己的女兒過多的接觸這些。
衛宮切嗣作為正義的夥伴,無法對這樣的事視而不見。
就算他在正義的道路上有些走歪了,陷入了偏執,但那也是……暴力的正義!
“……好的!”伊莉雅看著衛宮切嗣,聽話的散去了一身戰鬥裝束。
間桐髒硯只是一個魔術師,就交給遠阪叔叔、爸爸和稔伽哥哥他們處理吧!
“愛麗絲菲兒太太,也就麻煩你……”稔伽正想把懷裡的間桐櫻交給愛麗絲菲兒照顧,愛麗絲菲兒也伸出了雙手。
可就在這時,稔伽懷裡的間桐櫻就像一個即將被再次拋棄的小可憐一樣。
她沒有去抓稔伽的衣服,只是緊緊的抓著裹在身上的外套,整個人閉目蜷縮成了一團。
小女孩沒有明確的表示,但稔伽和愛麗絲菲兒都能看出她內心的抗拒和害怕。
這讓人心疼的懂事!
“算了,並不礙事……”稔伽收回動作,重新抱緊了間桐櫻。
他能感覺到,間桐櫻在被他重新抱緊後,整個人似都放松了下來,緊緊蜷縮著的身體也伸展開來了。
“走吧!”衛宮切嗣帶頭走進了通道中。
愛麗絲菲兒和舞彌緊跟其後,伊莉雅看了稔伽一眼,跟了上去,稔伽抱著間桐櫻走在了最後。
就在稔伽身形走進通道中後,那蟲池中燃燒著的火焰瞬間暴漲開來,湧入了通道。
昏暗的通道瞬間被照亮,走在前面的衛宮切嗣他們下意識的回過頭。
看到了緊跟在稔伽身後,卻沒有越過他半步的熊熊烈火。
收回視線,一行人繼續向上走去。
稔伽懷裡的間桐櫻睜開了眼睛,扭頭愣愣的看著身後,看著那個讓她痛苦絕望的地方被熾亮的火焰所吞沒。
躍動的火焰倒映在了她的雙眸之中。
……
“間桐髒硯,你在哪兒?”遠阪時臣推開了一扇房門,他在尋找著。
黑暗的房間突然湧出了大片振翅蟲群,向著遠阪時臣湧去。
一陣火光照亮了黑暗的房間,遠阪時臣沒有理會燃燒落下化作黑灰的蟲群,只是失望的扭過頭。
“不在這裡……”
又一扇房門被他推開,月光照不到的陰影處,正有一個人縮成一團,頭埋在膝蓋裡瑟瑟發抖著。
一團火焰湧入房間,遠阪時臣看清了那人,是間桐雁夜的兄長,對外間桐家的負責人。
但也並不是他要找的目標,遠阪時臣轉身離開,他身後突然火光暴漲,伴隨著一陣痛苦的高聲慘叫。
似被這聲慘叫給驚醒了,遠阪時辰前方的房門突然打開,一個藍色海帶卷的小男孩揉著眼睛走了出來。
他睡眼惺忪的看著走過來的遠阪時辰,有些疑惑。
“叔叔你是誰啊?”
“他只是一個孩子……”遠阪時辰走到了間桐慎二的面前,抬手輕輕的撫摸著他的頭頂。
“可我的小櫻不也還是個孩子嗎?”遠阪時辰收回手,繼續向前走去。
在他的身後,一個小小的身影無力的跌倒在了地上,那雙睜大的雙眼中似還帶著迷茫,血液緩緩的從這雙眼睛的眼角流出……
剛走出通道的衛宮切嗣聽到了那陣漸漸無聲的慘叫,臉上沒有任何的波動。
魔術師,說到底不過是一群為了追求真理,已經拋棄了人性的瘋子。
魔術師有多凶殘,有多邪惡,沒有人比他明白。
比發生在間桐櫻身上的事還要悲慘的慘劇他也看到過,他無法改變已經發生過的事實。
也無法拯救被傷害過的人們,他能做的,也不過是抹殺掉那些已經喪失人性,沒有了人類底線的魔術師。
這就是魔術師殺手這些年來所做的事!
火焰跟隨在稔伽的身後,將他們所經過的一切吞沒。
衛宮切嗣面無表情的有過一間散發著肉香的房間門口,知道發生了什麽的伊莉雅她們控制著自己沒有去看。
而愛麗絲菲兒則是好奇的看了一眼,然後……她急忙抬手捂著嘴,喉嚨不停的上下運動,胃裡一陣翻湧。
相信在後面一段時間裡,她應該不會想吃烤肉,並且在看到烤肉後,都會產生類似的反應。
衛宮切嗣低頭看了眼倒在一旁地上的小男孩,冷漠的收回視線。
他能夠理解遠阪時辰,他不認為這能算是惡,相比起他所見過的真正的人類之惡。
遠阪時辰這位魔術師,在他看來已經算是十分的溫和了。
繼續前進,火焰將稔伽身後的一切吞沒。
間桐櫻在稔伽的臂彎裡,看著地上被火焰吞沒的小男孩。
【是慎二哥哥啊……】
間桐櫻無神的雙眼裡沒有任何的波動,只是直勾勾的看著火焰將她熟悉的一切都給吞沒。
一行人走出了間桐宅邸,來到了外面的院子裡。
間桐櫻的雙眼中,倒映著一座熊熊燃燒著的宅邸。
即使她因為一直睜著眼睛看著,雙眼被火焰灼烤得乾痛難耐了,她也不曾收回過視線。
她要親眼看著,看著這個讓她痛苦的地方消失在火焰裡!
“間桐髒硯,你給我出來,出來啊!”遠阪時辰在院子裡咆哮怒吼著,一條條火龍在他的操控下在院子裡肆虐著。
這個院子已經和稔伽他們走進來時完全不一樣了,面目全非。
無數花草在遠阪時臣的火焰裡化作黑灰,有隱藏起來的蟲群被火焰掃過,吱聲慘叫著泯滅。
也有已經無處藏身,只能起飛的蟲群,但它們才剛剛飛起就被遠阪時臣的火焰掃過,化作一團團焦炭落下。
“砰!”又一顆名貴的寶石在遠阪時臣的手裡化作粉末落下。
可遠阪時辰卻不在乎的又拿出了一顆寶石,他已經不在乎消耗了,他隻想要間桐髒硯死!
而此刻被眾人尋找的間桐髒硯呢?
裝死是不可能蒙混過去的,就看稔伽他們不放過任何一隻蟲子的動作就知道了。
所以這個老蟲子,只能用自己的真身不停的在地下土裡拱動著。
這麽大一片土地,你們總不可能全挖開來,找到老夫吧?!
這才是老夫的逃跑路線噠!
就算你們燒了間桐宅邸,滅了我的其他蟲子,但老夫還能繼續活著!
已經挖到地下數十米深的間桐髒硯心裡冷笑著。
土地的壓力壓迫著間桐髒硯脆弱的蟲身,要不是他用魔力強化了身軀,早就被壓爆了。
“結界不可能是無限的,快了,老夫快要逃出去了……”間桐髒硯喘息著,真身不停的挖動很累的。
上的的院子裡,滅掉了所有看見蟲子的遠阪時臣臉色並不好看。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間桐髒硯肯定沒死,並且也猜到了對方躲在哪裡。
地下!
可……他沒辦法啊!
遠阪時辰扭頭看著克洛,克洛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開口說道:“我將地下也給包裹了起來,他肯定是逃不掉的,但是……”
普通的結界基本只是存在於地表,誰家結界會連地下數十米都給包住了?
也就克洛知道間桐髒硯的真身是蟲子,才控制著結界像雞蛋一樣將間桐宅邸上下都給包了起來。
而且她間桐家有很深的地下室,怕間桐髒硯從她結界之外的地下跑了,所以就把下方數十米的土地一起包了起來。
“我來把他揪出來吧!”聽完克洛的話,知道對方並沒有逃掉後,稔伽閉上了眼睛。
鬼對於生命的氣息是很敏感的,所以仔細感應的稔伽,很快就發現了在地下不停蠕動的一隻蟲子!
“找到了!”稔伽在遠阪時臣期待的目光中睜開了眼睛,然後猛的一腳跺下。
地面瞬間裂開了一道深深的裂縫,火焰被稔伽控制著湧入地下。
其實稔伽可以就這樣一腳跺死間桐髒硯的,可他沒有那樣做。
遠阪時辰幾人先是驚訝稔伽的力量,但隨著一隻口吐人言的蟲子被火焰裹著從地縫中飛出後,他們就顧不得驚訝了。
“放過我,我不想死,我可以拿出我的一切,求你們放過我!”間桐髒硯絕望的求饒著。
他沒想到,自己居然如此輕易的就被找到了,他明明就快要逃出去了啊。
也許稔伽應該等他再挖深一點,等他以為看到希望,結果絕望的看到那連地下都覆蓋了的結界時,再把他給挖出來的。
稔伽沒有理會老蟲子的求饒,而是控制著火焰將間桐髒硯裹住飛到了身前。
聽見爺爺的聲音,間桐櫻終於收回了看向身後的視線,她轉頭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爺爺。
【爺爺,好小一隻……】
發現其他人都不會放過自己後,間桐髒硯把活下去的希望放在了間桐櫻的身上。
“小櫻, 我錯……”
還不等他說完,原本只是困著他的火焰瞬間將他吞沒。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後,間桐髒硯消失在了世界上。
眼淚不受控制的從紫色的雙眸中流出。
間桐櫻癡癡的看著漂浮在面前的火團,似想要把這團火焰深深的刻印進自己的心裡。
她那被黑暗充滿的內心,也在此刻燃燒起了一團熾亮的火焰。
黑暗中出現了光!
一個漆黑的人形從黑暗中走出,像追光的飛蛾一樣,主動靠近了那散發著光亮和溫暖的火焰。
並伸手將其擁入了懷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