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漢和泥蛋這樣的菜鳥乾瞪著眼睛,看著一幫老兵像蠕蟲一樣在懸崖邊上爬行,一點兒也不恐高。
只有老兵們知道,只要別站在死啦死啦剛才站立的那個地方,日軍所藏身的江灘,與懸崖幾乎是垂直的,甚至有些地方還是往裡內凹的,從上面打不著下面,下面的日軍也打不著上面。
一撮人在懸崖邊爬來爬去,只是因為覺得好玩,以及吸引下面的敵人開槍,通過槍聲判斷藏身的準確位置。
不辣對著菜鳥們輕聲地嚇唬著:“小鬼子的槍法準,幾乎是一搶一個。沒事千萬別露頭,否則,砰、砰、砰。”
他還做出千奇百怪的死相,讓那幫新兵看得直瞪眼。
死啦死啦拿著棍子,綁了從阿譯身上順來的一面小鏡子,探了出去。
下邊砰的一槍,給他打碎了。
他又把棍子探出去,下邊又砰的一槍,棍子打斷了。
龍文章就把樹棍子一直探,讓下邊的日軍砰砰的射擊,直到有一個槍法奇準的,把他的樹棍從根部一槍給打飛,這才作罷。
橫瀾山那邊,無論江面或者江灘上,都已經沒有活著的日軍了。
兩岸的重火力在互相對射,但這種對射,在沒有搶灘登陸之下,意義並不大了。
按說,今天的戰鬥已經可以收場了。
不過,祭旗坡上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兩個殘破的日軍小隊,幾十個幸存者,被江水衝到了祭旗坡的懸崖之下,強渡工具都已經破碎了,回去是根本不可能的了,他們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個選擇,背水一戰,為了他們的天皇陛下玉碎怒江。
龍文章扔掉了樹棍,甩了甩震麻的右手,翻個一個身,躺在地上嘿嘿的樂。
一撮老兵也心懷叵測的嘿嘿直笑,下面的敵人,就是案板上的魚肉,他們想怎麽殺,就怎麽殺,真是快樂啊。
龍文章開心地說道:“老鼠掉在水井裡啦。”
喪門星也高高興興地說:“是掉進陷阱裡的兔子。”
不辣表演了一個掙扎的樣子:“我們必須慢慢折磨他們。”
龍文章做了一個下山包抄的手勢:“你們十幾個打過仗的,每人帶著幾個沒打過仗的。下去摸螃蟹啦。”
迷龍不滿地說:“帶他們幹啥?礙手礙腳的。”
不辣也說道:“子彈可不長眼睛,讓他們拿腦袋去迎接子彈嗎?”
孟煩了更是反對:“讓新兵下去幹什麽?小日本槍法打得有多準,你是知道的!”
“那怎麽辦?現在冒頭就挨槍。”龍文章反過來問。
孟煩了建議說:“用手榴彈啊,我們把手榴彈扔下去就行啦。”
“傳令兵,你真的好聰明啊!”但他語氣讓人覺得虛假,“你扔,你扔扔試試。”
孟煩了察覺到了什麽,並不上當,搖頭道:“我沒帶手榴彈。”
不辣踴躍向前:“看好了,我背著十八顆手榴彈呢,讓我來。”
他如此積極,是因為他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扔手榴彈炸小鬼子。
“給我一個。”
迷龍、要麻、喪門星等人,七手八腳把不辣身上的手榴彈給搶走了不少。
不辣死死護住了僅剩下的三個,並且搶在迷龍之前,往懸崖下扔出了第一顆手榴彈。
懸崖很高,他幾乎不敢讓手榴彈在手上有過長的延時時間,直直地扔下去,然後趴在地上側著耳朵,聽著下邊傳來的爆炸聲和慘叫聲嘿嘿直樂。
日軍被炸得一片嘰哩哇啦的亂叫,並且大喊著,似乎在向對岸求援。
殘留的日軍小隊引起了對岸的注意,南天門上的日軍,終於對祭旗坡產生了興趣,重火力開始向這邊不斷地射擊。
並且,一個九二步炮陣地也發射炮彈,在離著懸崖幾十米的地方爆炸。
“躲炮啊!”
王飛回頭望了一眼,那幫抓壯丁抓來的新兵,現在很自覺得全趴下了,驚恐地瞪著對岸。
龍文章衝著他們大叫:“先掘單兵坑,再連點成線,最後挖成交通壕!”
這些壯丁大多以前修過炮樓,挖過壕溝,對此事最拿手,他們立即組成了一支工程隊,鐵鍬鏟子頓時飛舞起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對岸的火力徹底停止。
龍文章催促道:“不辣,你怎麽不扔手榴彈啦?”
不辣又扔下去一個。
並且,在那個手榴彈爆炸的同時,扒著崖邊往下瞄了一眼。
這回,下邊的日軍不往上射擊了,槍法再好也不可能頂著不斷扔下來的手榴彈射擊。
不辣懊惱地縮了回來:“下邊有個死凹角!不要臉的小日本都縮到死角裡去啦。”
阿譯說:“他們可都是日軍的精銳,鬼的很。”
“趴在後面不敢露頭的,不要說話。”孟煩了懟了阿譯一句,直到現在,阿譯都不敢爬到懸崖邊,因為他恐高。
龍文章在旁邊嘿嘿地樂:“要我說呀,剛一開始連個石子都不往下扔,先去弄一個汽油桶來,填上幾十斤炸藥、幾捆手榴彈、幾十斤的鐵釘什麽的,往下一扔,轟隆一聲,至少死一半、傷一半,整個天下太平。”
一撮人惡狠狠地瞪著他。
這麽損的招,也只有他能想得出來,可問題是現在才說,剩余的手榴彈已經不多啦。
阿譯道:“要不,我去找汽油桶吧?”
不辣懊惱地說:“下邊都做了縮頭烏龜,現在放汽油桶也炸不著了!”
王飛笑了笑,他可是知道,死啦死啦為何剛開始不使用殺傷力最大的汽油桶,他想練兵,借著這一小股敵人,進行實戰演練。
龍文章對著那幫運鍬如飛的新兵下達了新的命令:“先挖深了,上邊蓋上木頭,然後再挖通啦!”
“你存心的吧?你留著下面的小鬼子要幹什麽?”孟煩了大概已經揣摩到了龍文章的意圖。
龍文章不去理會他,繼續命令著那些新兵:“躲炮的洞都散開一點兒,想被一炮打一窩啊!”
阿譯說道:“得派人去江灘上堵住,要不日軍省過神來,就跑到林子裡去啦,那就更不好找啦。”
龍文章當即予以否定:“不行,江灘上光禿禿的,會被西岸當成活靶子打。”
孟煩了提醒他:“現在是晚上,對面能看得清嗎?”
“反正不行!”
孟煩了瞪著他:“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王飛道:“團長這是要玩貓抓老鼠的遊戲呢。”
一群老兵恍然大悟,很同情地看著後面的那些新兵。
孟煩了又對著龍文章道:“你不怕真放跑了鬼子,虞大鐵血能吃了你!”
龍文章道:“我們活的太安逸了。以為有怒江天險,小鬼子就打不過來了。如果有幾個鬼子活在後方,時刻保持警惕,似乎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孟煩了明白了,瞪著眼睛道:“你一天不折騰,渾身就難受是不是?”
龍文章大喊:“我只要你們活著,不要安逸!”
入夜, 零星地炮彈在兩岸爆炸,那只是襲擾而並非進攻的火力壓製。
康丫在坑道裡嚷嚷:“獸醫你有活乾啦!”
老頭子便背著他的三個醫藥箱,沿著剛挖出來的簡易壕溝,貓著腰,爬過去。
後面的新兵有了傷亡,幾個露頭亂跑的,被不長眼的彈片擊中了。
他們迫切地希望在把壕溝挖得更深,炮彈雖然是零星的,卻讓他們有一種只有鑽入地底才安全的感覺。
一幫老家夥們很不要臉的偷懶,在懸崖邊的坑道裡窩作一團,吃著飯,聊著天。
迷龍從黑市淘到了一包煙絲,卷上了一根喇叭煙卷,大家一起輪著抽。
一人一口,吞雲吐霧。
當戰鬥停止的時候,算是最美好的時光了。
夜幕徹底籠罩了大地,懸崖下的日軍仍然活著。
王飛現在已經確定了懸崖底下剩余的日軍人數,一共四十三個。
不辣說:“老子拿著繩子吊上一包炸藥下去怎樣?”
要麻道:“就算你能吊的下去,也一早被小日本給打爆啦。”
蛇屁股提議道:“餓死他們。”
迷龍說:“如果老子的機槍架在江灘上,堵著不讓他們進林子,那就能餓死他們啦。”
克虜伯說:“要是有一發炮彈就好啦,我一炮就能把他們轟上了天。”
康丫縫著被刮破的袖口問:“敵軍在懸崖下面,你怎麽往下打炮啊?”
克虜伯說:“你笨啊,不會離的遠一點嘛。”
一群人吵鬧著,這時,虞師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