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所及之處,一片血紅。
雲帆的世界充斥著自己的喘息。
“呼,呼...”
手中的木板盾牌早已破碎。
咕嘰,咕嘰!
粘稠的血漿順著刺入咽喉的標槍流下,在空氣中拉扯出粘稠的細絲。如蜜似糖。
但可惜,還是差了那麽一點。
經驗老練的雲帆瞬間醒悟。
刃口崩碎的消防斧卡在他的骨骼中,帶走了他最後一絲氣力。
“杜勒斯。”雲帆的聲音虛弱,他毫不避讓地直面那張血盆大口,“你可能真的要死了。”
【死麽?】
杜勒斯的語調帶著幾縷追思以及某些複雜的情感,但唯獨沒有恐懼。
它說。
【據說,處刑者的死亡與人類並不相同。】
【勝利者會吸收失敗者的執念,並承載著它們走下去,直至被更強大的處刑者終結。】
【某種意義上來講,處刑者永不滅亡。】
【無論是“治療”他人,亦或是被他人“治療”,對我來說都無所謂...】
院長瘋狂地笑。
一如與異鄉人初見時的模樣。
但下一刻,一切都變了。
叮。
叮。
【懸崖峭壁已進入獻祭第三階段。】
【勝利!】
血紅色的提示文字伴著機械音轟然出現。
但...
熟悉的白光並沒有降臨。
雲帆只能目睹那不停翕動的巨口咬向自己的心臟。
然而...
哢吧!
鋒利的巨齒輕而易舉地穿過身體,卻沒有給雲帆帶來絲毫痛感。
“嗯?”
他愣了愣,旋即扭頭看向身後。
啪嗒、啪嗒。
林望無視了他並橫穿而過,拾起了地上的一截殘肢,大口大口地吞咽。
【異鄉人閣下。看起來,你的詛咒並未生效。】
杜勒斯打趣道。
“我很慶幸。”
雲帆聳肩,攤手。
嗡!
下一刻,鋪天蓋地的白光如吞噬世界的浪潮般席卷而來。
......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
雲帆緩緩睜開了眼。
“咦?”
他略微有些詫異地扭扭頭,環視四周。
自己雖然還是位於輝城高中之內。
但...
他可以看到每一隻“林望”。
這種感覺是如此地奇妙,雲帆有一瞬間地晃神。
他不知道該如何用言語來形容。
若是非要類比的話...
此時此刻,他眼前的景象仿佛被分割成了數十道細碎的畫面,他可以清晰地捕捉到每個林望的動作。
然而,這些畫面又好像疊加在了一起,雲帆發覺,自己竟然同時存在於每一隻林望的身邊,但大腦並不會為此而感到錯亂。
這真是一種奇妙的體驗。
雲帆心想。
可與這種難以言喻的奇妙相對應的,卻是異常殘酷的情景。
許許多多的林望或是撿起破碎的屍首,或是剖開鮮活的肚皮,永遠無法滿足似的吞噬著。
“啊...”其中一隻林望發出滿足的呻吟,它眼神迷離地望向湛藍色的天空,“我是誰?”
“我是...”
“電鋸大人最忠誠的門徒。”
“但為何,至強至聖的它,分裂了...”
嗡!
隨著林望的解說,雲帆的身前一道光幕浮現而出,展示著對應的場景。
...
青山環繞,碧水映帶。
林望矗立在一片崇山峻嶺之間。
“吼!”
“嗷!”
而它的身下,是漫山的詭異與妖物之海。
廝殺,征戰...
數不清的怪物衝鋒,拚搏,
然後變成一灘碎肉。嗡!
緊接著,光幕如水波般翻滾,下一幕繼而出現。
林望抬起頭,無比崇敬地仰望著騰飛在半空中的主人。
“電鋸大人...”
它高聲呼喊,目光崇敬。
至高無上的極位處刑者半身烈火,半身寒霜。
“嘻嘻!”
它發出森冷的嬉笑。
“沃瑞。”
殘暴的電鋸低下頭,威嚴的目光鎖定在林望的身上。
“電鋸大人。”林望開口,“利維坦的援軍即將到來,勝利近在眼前。”
“很好。”
理所當然,它收到了來自電鋸大人的讚揚。
無邊的惡鬼潮被打散,隻留下痛苦的呼號。
沃瑞松了口氣,它厚重的腳蹼猛錘地面,彈跳至電鋸的身側。
然而這時...
轟!
幽蘭色的冰霜寒氣與紅黑色的炙熱熔岩炸裂。
“這是...”
林望迅速地退避開。
但盡管如此,那沾染到它軀殼上的幾絲小火苗與寒冰還是讓沃瑞吃盡了苦頭。
“為什麽?”
沃瑞瑟瑟發抖。
它十分恐懼,盡管它是肆虐一方的高位處刑者、恐怖的惡魔。
但在電鋸的眼前,它與那些凡人沒什麽兩樣。
沃瑞不知道自己如何得罪了電鋸。
“電鋸大人,我沒有做出任何背叛之舉...”
沃瑞還想要辯解。
可映入眼簾的一幕著實讓它震驚。
“你們,你們,是誰?”
它失聲尖叫。
周身翻滾著寒霜的惡魔與流淌熔岩的惡魔分庭抗禮,各自佔據了半片天空。
然而它們的模樣,卻都是電鋸小醜的樣貌。
“冰雪之王。”
冷冰冰的冰雪之王咧嘴,露出一口剔骨尖牙。
“熔岩之王。”
熔岩之王眯起倒吊的三角眼,胸口處的蒸爐內泛濫起耀眼的火光。
...
滋滋...
正看到酣暢淋漓之處,光幕忽然消散,崩碎成漫天光雨。
雲帆的心底升起一絲煩躁。
“這是來了一出...”他搖搖頭,轉而將注意力擊中到另一隻林望身上,“真假美猴王?”
“我錯了?”
這隻林望在骨頭上留下一排細密的牙印,它歪著頭。
旋即面目猙獰地咆哮。
“不!”
“它們才是異端!”
“我的判斷沒有出錯,那些大人物的判斷也並未出錯。”
“殺掉利維坦的是它!它就是罪魁禍首!”
光幕又一次出現。
...
啪!
玻璃地面碎成粉末。
一隻纖白的小腳丫填滿整個鏡頭,幾秒後,鏡頭才漸漸拉遠。
這個地點雲帆也十分熟悉。
是血湖遊樂園。
“它才是真正的導師,沃瑞。”血海女王腳尖勾起,搖晃竹筐,“你需要冷靜。”
“電鋸系的內部不能出現矛盾,我們的意見必須統一。”
“可...”
沃瑞正要反駁,卻被另一人打斷。
“血海女王。”一張蒼老的面孔竄出人群,“這不僅僅是你們電鋸系內部的事情。”
砰砰砰砰砰!
根根觸手劃破長空。
“維洛夫海遭到了入侵,不是聖教廷,也不是東方的那群魔與道士。”
“入侵者給了我們反戈一擊!維洛夫遠洋嚴密的防禦遭到了破壞!”
“很不巧,我們在事發地點檢測到了你所推崇的那位電鋸的痕跡,那是一種獨屬於它的冰霜...”
“等等。”紅漫不經心揉著氣球的手終於停下,她挑起眉,聲音透著嗜血的殺意,“你是誰?”
“古。”
分泌出滑溜溜粘液的巨型章魚與其對視:“我代表著利維坦的意志。”
“它需要一個答案。”
“它的騎士更需要這個答案。”
“如果你們的解釋不能令我滿意的話,洛爾大人將率領人魚大軍與電鋸系開戰。”
“好吧,好吧。”紅明顯暴躁了許多,她豎起細白的手掌示意噤聲,“你們的意見?”
“吾主示意,必須肅清所有阻礙。哪怕它是極位處刑者。”
來自另一方處刑者勢力的角色發表意見。
“我們要...”
“...”
紅的表情越發陰沉。
到了最後,她已經按耐不住暴漲的殺意,紅色的眸子氤氳著寒芒。
而這時...
“咯咯咯!”足有數十米高的人面雞揮起翅膀,卷起一片黑色火焰,“不好意思。”
“吾主的意見與你們並不相同。”
“它說,你們落入了‘它’所布置的陷阱。‘它’原比你們想象的奸詐。”
“正是如此。”
一旁,小一號的羊頭怪也推波助瀾:“羊角惡魔大人勢要站在冰雪之王的一方,我們不懼怕威脅。”
“大管家先生,還有法蘭先生...”
沃瑞變了臉色。
“沃瑞,你最好不要隨意插手。”
奧菲科裡放下手中的畫板,橫在它的身前。
“無論你信奉哪一位電鋸大人,都不要破壞電鋸系的完整。”
“否則的話...相信我,你的下場不會很完美。”
“畫家?”
沃瑞暴怒:“你是在威脅我?我可是親眼目睹了一切!一切!你們才是不了解真相的人!”
“這不是威脅。”奧菲科裡嘲諷地笑道,“只不過,若是真有那麽一天,別怪我沒提醒你。”
爭吵聲越發強烈。
沃瑞錯開了畫家的視線,望向那些周身翻滾不詳氣息的處刑者。
似乎下一刻,它們便會展開一場殺伐。
情況也的確如此。
但正當局面快要控制不住的時候,一道沙啞的叫聲將所有人拉回到現實。
哢嚓!哢嚓!
閃著寒光的巨剪洞穿玻璃地面。
“那是...”沃瑞的聲音變了調子,“巫毒人偶師?”
“為什麽它會親自前來?”
“很好,我正缺少像你們這樣活力充足的人偶。”
巫毒人偶的腹部傳出它沙啞的嘶吼。
滔天的壓迫感襲來,無人敢於開口。
“你們的主人存活的時間太久,以至於它們的腦子都變得遲鈍了。”巫毒人偶師的紐扣眼青光搖曳,“電鋸絕對不能死。”
“至少,不應該死在這個時間節點。”
...
光幕消散。
雲帆馬不停蹄地望向又一隻林望。
“折磨!”林望揮舞著拳頭,“冰雪之王...”
“你這個,苦難源頭的走狗!”
剛碎掉半面的光幕瞬間聚合。
...
“沃瑞大人,不,您這是做什麽。不!”
慘叫一閃而逝。
咕嘟嘟,咕嘟嘟!
沃瑞瘋魔般地吮吸著手中頭顱的腦髓。
“抱歉,我需要能量。”
消化掉來自於面前處刑者的執念,它滿足地說道。
叮。
旁白文字為雲帆展開解說。
【電鋸系的必守準則之一:不要背叛!】
【電鋸系的必守準則之二:你所做出的一切都有相應的代價!】
【顯然,已經下定決心叛逃的沃瑞經歷了一場生死逃亡,耗盡力量的他急需吞噬掉弱小的處刑者。】
【即便那是自己的下屬。】
“嘻嘻!沃瑞。”
刺耳的尖笑炸響,伴隨著滲人的寒意。
哢嚓!哢嚓!
沃瑞可以清楚地聽到萬物凍結的聲響。
“叛徒的下場只有一個...”
巨大的手爪撕碎虛空,一張嬉笑的臉龐從裂縫中鑽出。
“啊!”
沃瑞驚恐地尖叫,它飛速逃竄。
下一刻,另一方世界映入它的眼簾。
一次又一次的逃亡,一次又一次的躲避...
終於,
冰雪之王的聲音已不再響起。
“呼...”
吐出一口悠長的氣息,沃瑞凝視著鏡子中倒映的人影,消化著宿主的記憶。
輝城高中,高三五班學生,林望...
有了新的身份!
好極了!
緩步走出衛生間,林望回到教室。
“啊!”
剛一進門,周圍的人類氣味就鑽入它的鼻孔。
沃瑞餓了。
它很餓。
也因此,
屠殺開始。
【那些平凡的學生並不知道,他們已經被惡魔劃入了它的獵場。】
“啊啊啊啊啊!”
學生們慘叫哀嚎。
其中的一些逃到學校正門,卻發現那道門根本無法打開!
無論是拳打還是腳踢,無論是刀砍還是火燒,都無法給那道並未上鎖的鐵門帶來絲毫破壞。
很快,
林望到了。
它不屑地撲向那些妄圖逃亡的學生,用牙齒撕碎了他們的喉管。
血液的味道很鮮美。
搖搖晃晃地直起身,林望怪笑著朝最後一名學生走去。
它想要看到他哭泣、崩潰的表情。
然而...
天不遂人願。
那名學生只是歪著頭,緩緩咧開了嘴。
嘴角一直扯到耳根。
“沃瑞。”他走上前,輕輕拍打著林望的臉頰,“你靈活的簡直像一隻兔子。”
“嘻嘻!”
披著人類皮囊的電鋸笑著。
利爪從它的血肉內鑽出,隨即沒入林望的顱骨。
“電鋸大人。”林望哭泣,“放過我,放過我。”
“不可能。”電鋸的話語斬釘截鐵,“一切都有代價。”
“而叛徒的下場則是...”
“封印。”
“你會忘掉屬於沃瑞的一切。”
“你會把自己當做人類,下一秒開始,你是林望。”
“不!”
...
光幕又一次消失,並且,這回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雲帆目睹了一場盛宴,獨屬於林望的盛宴。
每一次,它們吞噬掉一份血肉,就會恢復一份記憶。
點滴匯聚成河。
人類已經不能滿足林望們的欲望,它們互相廝殺。
只是,
雲帆卻感到了一絲荒誕。
吞噬血肉就能恢復記憶?
為什麽電鋸小醜會留下這樣的漏洞?
它可不是那些心慈手軟的家夥!
眼見戰況已趨至白熱化,場內只剩下兩隻林望,雲帆的大腦越發混亂。
難不成,
電鋸想要給沃瑞一次機會?
它還念著舊情?
一個個想法出現,又被一次次地推翻。
幾分鍾後,
勝負已分。
吞下半截殘肢,一隻詭異的怪物出現在操場的正中央。
“我是...”
怪物瞪大雙眼,已不再迷茫。
“沃瑞!”
它仰天長嘯。
砰!
屬於高位處刑者的偉力迸發,將天穹寸寸撕碎。
“冰雪之王。”沃瑞冷笑,“你失去了困住我的機會。”
轟!
藍色的天空被撕成兩半,那模樣,活像一張畫紙。
雲帆的腦海裡閃過一絲靈感。
這天空,
莫非也是畫家奧菲科裡的作品?
那麽,
沃瑞的逃亡真的能稱得上是逃亡嗎?
哢嚓!
終於,最後一絲連接處也被扯碎。
“嘿嘿...”
沃瑞猛然跳起,飛入高空。
它要逃離這個該死的世界,這個冰雪之王鎮壓它的世界!
然而...
呼呼呼呼呼呼!
紛紛揚揚的潔白自天空灑落。
雲帆驀然抬起頭。
“這是...”
“雪。”
他瞬間認出。
“為,為何?”
沃瑞同樣茫然,它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出現在眼前的,並非是想象中的另一方世界。
而是無窮無盡的皚皚白雪。
那刺骨的寒涼,連它這等高位處刑者都難以忍受。
但...
答案很快擺在它的眼前。
“嘻嘻!”
一張狂笑的臉龐裹挾著無盡寒霜浮現在遙遠的天邊。
電鋸低垂著頭,以神靈的視角俯視著沃瑞。
“哈嘍!”它揮舞著粗壯的手臂,“恭喜,你又一次醒過來了!”
“哦,讓我看一下...”
“這是第一千零五十一次。”
“很好,很好。”
...
沃瑞愣住了。
“你說什麽?”
它似乎並不能理解電鋸的話。
“你以為,你真的逃掉了?”
電鋸面無表情,聲音冷漠。
“從始至終,你都沒有逃出過電鋸系的領地,哪怕一步。”
“你一直在這裡兜轉,沃瑞。”
“哦,對了,這裡是我的試驗場,我的沙盤。”
電鋸陰惻惻地怪笑。
“我可以把白天變成黑夜。”
唰!
話音剛落,散發光熱的太陽瞬間變作圓月,天空掛起耀眼的群星。
“我可以把這裡變成舞台。”
唰!
身著潔白天鵝裙的舞者在表演台上展示優美舞姿。
啪啪啪啪!
沃瑞被淹沒在觀眾席中,它只能聽見雷霆般的巴掌聲。
“我可以讓你接受來自聖教廷的審判!”
“當然,我還可以讓你飽嘗苦果。”
...
一句句尖銳的話語讓沃瑞徹底崩潰。
原來,
它自始至終都被冰雪之王玩弄在鼓掌之間。
嗖!
巨爪壓下,將絕望的沃瑞攥入掌心。
“電鋸大人,殺了我吧。求求你殺了我吧!”
沃瑞哀求。
“不不不!”電鋸搖晃著手指,“你可是不死不滅的高位處刑者。”
“我怎麽會有辦法呢?”
“不對!你可以像斬殺利維坦一樣對待我!”
“啊哦。”
聽到這話,電鋸眯起眼睛:“看來,你永遠學不會反省。”
“你需要再一次沉睡,沃瑞。”
“有趣的追憶之旅將再度展開!”
“聰明的林望將會從一絲不起眼的蛛絲馬跡中發現世界的詭異。”
“那麽,開始了。”
噗嗤!
電鋸攪爛了沃瑞的口腔,阻止了它的哀嚎。
隨後,
它拿出了一塊人形的模具。
“這是雜碎人偶贈與我的小玩意兒。”電鋸的臉上掛著永恆不變的笑意,“這東西很有趣。”
嗖!
下一秒,那塊模具被扣進沃瑞的身體中,一大塊血肉被擠壓到模具內。
唰!
而後,電鋸甩手,模具內的血肉落入地面。
“我是李嬌。”
一名身穿輝城高中校服的女學生踏著大雪,歡快地跳躍。
“我的記憶,消失了!”
沃瑞的喉管擠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嘻嘻!”
電鋸以一個緩慢但恆定的速度繼續著它的工作。
“我是孫雲!”
“我是賈海濤!”
“我是張源!”
一個接一個的學生出現在雪地中,他們環著手臂,開心地跳起了踢踏舞。
“嘿嘿嘿,哈哈哈!”
這番景象令人頭皮發麻。
“...”
“我是蘇野。”
“我是...我是沃...沃...”
神情糾結的少年被眾人圍在圈子中央。
他雙膝跪地,痛苦地捂著頭,似乎想要抗拒什麽。
但...
嘎吱,嘎吱。
“你是林望啊!”
胖子蘇野踩著雪走過來,將林望一把扶起。
“對哦。”
“我是林望!”
“沒錯,就是這樣。”
“傻了吧你。”蘇野死屍般僵硬的臉浮現出一抹笑容,“跟我們一起跳舞吧!”
“跳舞,跳舞!”
“嘿嘿嘿,哈哈哈!”
“跳吧,跳吧。”
“一直跳個不停!”
癡傻的林望攙著兩人的手臂,跳起詭異的舞。
“異鄉人。”
天邊的電鋸突然望向雲帆的所在地:“感謝你觀賞這一出鬧劇。”
“感謝。”
“嘻嘻!”
嗡!
下一瞬間,白光吞沒一切。
......
“啊!媽的,我不跳舞,滾!”
輝城高中,
三年五班。
林望掀開蒙在頭頂的校服,大聲叫嚷。
嗖!
一根粉筆頭穿越大半個教室,命中林望的額頭。
“林望!”數學老師眼冒怒火,“再叫喚,滾外邊聽課!”
“哦,老師,不好意思。”
見到同學們的目光都投向自己,林望表情訕訕地道歉。
“唉唉唉!望子。”
身為同桌的蘇野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你夢見啥了?嚇這樣?”
“我...”
林望想要說出夢裡的一切。
但在看到蘇野臉龐的一瞬間,他突然回憶起夢中那種極致的恐懼。
被面無表情的學生們攙扶著跳起詭異的舞蹈...
“林...望...”
一道陰森的聲音忽然傳來,蘇野的臉瞬間湊近。
砰!
猝不及防的林望直接摔倒在地。
“我擦。”蘇野連忙攙起林望,“你這麽不禁嚇?就這還敢自稱閱盡天下恐怖片?”
“滾!”
而林望的回應是一道怒吼:“你滾!”
啪!
他甩開蘇野的手臂。
砰砰砰砰砰!
緊接著,林望迅速跑出教室。
自己肯定是病了。
林望這樣想著。
只要見到那些面孔,他就會回想起夢中的那種恐懼。
再這樣下去,自己的精神一定會崩潰!
不知不覺地,
林望的腳步停在了一間備課室的門口。
“這裡是...”
他表情茫然。
但很快,林望就回想起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
“這是班主任的課室。我是來請假的。對,就是這樣。”
嘎吱。
鼓起勇氣推開門板,林望小心翼翼地走進備課室。
按照記憶,他緩緩走到班主任的位置。
“老班。”林望輕聲呼喚著那道握筆疾書的身影,“我想請個假。”
“你...”
“怎麽了?”
班主任猛然抬起頭,映入林望眼底的,是一張沒有五官的平滑的臉。
而他手中的筆也變成一柄銀光閃閃的小錘。
“啊!”
林望慘叫,他閉上眼睛。
“我問你怎麽了?”大手強硬地撥開他的眼皮,“說話!”
唉?
林望愣住了。
因為他發現,自己的班主任還是記憶中那副熟悉的面目。
自己的病情果然很嚴重,
竟然會出現這樣的幻覺!
“老,老師。”
林望蠕動嘴唇,卻發覺自己忘記了班主任的名字。
“杜老師。”
班主任杜老師朝著他溫和一笑。
“連我的名字都記不住。”
“你真是該死...”
什麽?
林望扣了扣耳朵,感歎自己竟然出現了幻聽。
“我,我的身體很疼,肚子疼,頭疼,所有地方都很痛。”
林望撒了一個自己都不相信的謊。
但他也不知道這話究竟是怎樣從自己的口中流出的。
“我想請假。”
隨後,便是死寂。
正當林望以為請假這事告吹之時,杜老師卻從抽屜裡扯下一張請假條,唰唰幾筆就將其填好。
“拿好,身體重要。”
一團被揉皺的紙團被強硬地塞進林望的掌心。
杜老師的笑容十分古怪。
林望的心中有著不好的預感。
但他還是得硬著頭皮將紙張舒展開,結果,上面布滿了他完全看不懂的字跡。
密密麻麻的符號連成一片,既像蝌蚪又像黏蟲。
“老師,你這字...”
林望有些糾結。
在他的印象裡,班主任習得一手漂亮的書法,哪會是這副狗啃一般的字跡?
“哦,醫生的字通常都是這樣。”
杜老師指尖輕點。
“是,是這樣的嗎?”
林望面色蒼白地扯出一絲苦笑。
才過去這麽短的時間,自己的病情竟然加重了如此之多?
連招呼也不打,林望近乎逃竄似的跑出備課室。
咚!
門板重重關閉。
“我說的難道不對嗎?”杜老師表情困惑,他將手中的筆杆舞出道道殘影,“醫生的字跡不就應該如此麽?”
杜老師面朝空氣問道。
“你說呢?”
“異鄉人。”
...
而另一邊。
“呼,呼,呼...”
闖出教學樓,林望用盡全身的力氣跑到學校正門。
把假條遞給門衛,他順理成章地走出學校。
這種順利,
連林望自己都忍不住質疑。
這門衛,竟然能看懂那種爛字?
不過...
算了。
半隻腳踏出學校大門,林望的心緒瞬間平定。
自己,不會是太壓抑了吧。
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高聳的大樓、繁華的街道、往來的行人,林望感到莫名的安心。
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後,他的後一隻腳終於踏出學校。
那麽,
到底要不要去醫院看一看呢?
正在林望躊躇之際,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刺骨的涼意。
林望抬起頭。
雪花紛紛揚揚地灑落。
“這是...”
他瞳孔猛然皺縮。
“雪?”
一段段不屬於林望的記憶忽然湧入他的腦海。
“這些,這些是什麽?”
林望驚恐地望向前方。
之前的一切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漫無邊際的暴雪。
暴雪深處,一隻隻頂著經典小醜面孔的雪人扭動著身軀,像是長蛇一樣爬來。
“我是...沃瑞!”
巨大的腳掌擠破鞋面,厚重的腳蹼也隨之出現。
沃瑞捂著臉,喃喃低語。
而這時...
“偶然,還是意外?”天邊,一張清瘦的臉覆壓而下,“你這次醒來的速度很快,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料。”
“畫家!奧菲科裡!”
沃瑞仰天長嘯:“你這個該死的東西!你當初就應該被聖教廷的神聖獵手釘死!”
“...”
它用盡一切汙穢的語言破口大罵。
而奧菲科裡的回應則是如此優雅。
“感謝你,沃瑞。”奧菲科裡神情激動地端起畫板,露出了一個靦腆的笑容,“你的歇斯底裡激發了我的靈感!”
“太好了!一幅傳世畫作即將誕生!”
“這幅畫作的名字是...”
“《囚籠》!”
唰唰唰!
奧菲科裡揮舞著畫筆。
“不!”
小醜雪人一擁而上,將沃瑞深埋進厚厚的雪層當中。
“囚籠麽?”目睹一切的雲帆目光放空,“不如叫做《無盡的輪回》...”
嗖!
白光閃過,雲帆的身影徹底消散。
天邊,奧菲科裡依舊在不知疲倦地繪畫著。
但在這時,冰雪之王的身影悄然出現。
“奧菲科裡。”它用手爪搭上畫家的肩頭,“你這幅畫有名字了嗎?”
“當然,電鋸大人!”奧菲科裡說道,“它叫做《囚籠》。”
“換掉。”
電鋸咧嘴:“我認為,《無盡的輪回》是個不錯的選擇。”
“《無盡的輪回》?”
奧菲科裡先是一愣,但旋即輕輕頷首。
此後,兩道處刑者的身影消失。
...
嘎吱,嘎吱。
身著羽絨服的身影走出校門。
來到門前不遠處,他慢慢刨開厚重的雪層,從裡面拉出一個快要被凍僵的學生。
“蘇野。”林望不住地打著寒顫,“我,為什麽會在這裡。”
“跟我回去...”
蘇野低聲說道。
“你說什麽?”
“跟我回去!”
“跟我回去跳舞!”
“跳舞!”
“等等,蘇野,什麽跳舞?你要做什麽?”
“你忘了?”
蘇野迸發出怪笑,用力拍打著林望的臉頰。
“我們一起手挽手,肩靠肩,跳著不知疲憊的舞蹈啊!”
“來,讓我們把林望拖回去。”
“來吧!大家...”
“請盡情地...”
“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