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

　　馬天星作為問劍山莊的席上客，正在聽莫問風和歸月寒講述此間發生的事情。

　　就在莫霄泉去請馬天星的短短五天裡，山莊附近又發生了三起命案，被牽扯進來的大門大派又多一個道門的真武派。

　　按理說一般人是不願意去招惹道門的，主要是佛道兩門可不像手段簡單粗暴的武夫，他們兩家都有奇奇怪怪的法術，尤其是道門出名的氣術師，行凶者很難逃過追查。

　　但偏偏真武派很特殊，他們是純粹的劍宗，並不修行太多道術，隻學習道經。

　　畢竟武道這一塊，稍有天賦都能學習，但是道術可不是一般人能學得了的。如今天下為數不多的氣術師，要麽是隱士高人一脈單傳，要麽便是出自另一個道門大派齊雲派。

　　這也導致了真武派雖然很憤怒火燒到自家了，但和前面幾位一樣，一點辦法都沒有，除了加強對自己弟子的管束和保護這種被動的行為之外，做不出什麽主動的行動。

　　歸月寒也想過別的辦法，比如說請江州供奉的那位氣術師來一探究竟，但是那畢竟是官家供奉的，即便他是巡視本周的金衛，也不能隨意使喚。人家說日程都安排滿了，暫時沒有空來這邊幫襯，他也不能說什麽。

　　“你們是說，他專挑還沒有內勁外放的弟子下手?”

　　馬天星聽完了大概情況，出言問道。

　　即便馬天星之前和這些人幾乎都沒有交情，但是大家都聽過名號，神交已久，這群人倒是對他放心的很主要是在座的各位已經把他當做救命稻草了，誰也不想出來一趟就死上好幾個門中弟子。

　　“對，所以歸大人說，凶手的實力估計未必很強，但是行事極為狡猾，恐怕是專業的殺手。這方面我們都不懂，這才專門遣犬子請馬大俠過來一探究竟。”

　　莫問風笑呵呵道，順便滿意的看了一眼莫霄泉。

　　原本他還有點提心吊膽，因為莫霄泉也是標準的莽夫性格，為人處世和正常人略有不同，喜歡任性，莫問風即便叮囑再三，也依舊有點擔心他把事情搞砸。

　　讓人揍一頓倒是輕的，想來馬天星頗有名氣也不會把他打出什麽好歹來，但萬一要是因此得罪了人家，人家不願意來幫忙了，那不就虧大了。

　　結果沒想到啊沒想到，傻傻人有傻傻福，自己這二兒子居然和馬天星很聊得來，還真是意外之喜，看來霄泉最近成長不少，莫問風很是滿意。

　　可惜他沒有想過，不是莫霄泉變得正常了，而是馬天星他不正常呀。

　　“好說。正好在下也有一個不情之請。舍妹近期也要前來問劍山莊觀摩問劍大會，她手上應該拿著山莊給辰星閣的邀請函。如果山莊有人看到了，麻煩莊主第一時間通知我。”

　　馬天星反正也要在問劍山莊待著，閑著也是閑著，幫人家解決下麻煩也沒什麽不方便。

　　“不過莫莊主，馬某醜話也得說在前頭，這些起案件的凶手總體來看非常神秘，目前我們對對方的人數、來歷、實力全都不清楚，馬某本也不擅長探案之類的事情，只能以殺手的角度幫你們分析分析問題，至於成不成，我可不敢打包票。”

　　馬天星其實還有一句話沒有說，那就是他雖然是刺客組織的老大，但自己根本不是什麽殺手、刺客，你看他這大開大合的刀法，還有粗狂豪邁的性子，有這樣的刺客嘛。

　　“自然如此。至於查案件方面，馬閣主不用多擔心，

有大俠金衛歸月寒歸大人在此。”　　歸月寒在一旁頷首示意。馬天星他是認識的，大夏金衛每隔幾年就會調動巡視的地方，歸月寒來江州之前正好是負責巡視瑤州，那時候馬天星和辰星閣已經很有名氣了。

　　幾位大佬級人物的碰面持續時間很短，馬天星也很快進入了工作狀態，找歸月寒要來了更詳盡的資料細細查看，從中試圖尋找這個殺手的特征。

　　說實話，這些工作他只看柳雲辰做過，作為一個粗人馬天星不怎麽擅長這些，但是馬天星也有自己的優點，那就是好學，從他認真學習說話上就能看得出來。

　　“從最近這兩起案件來看，凶手估計和我一樣，都是使刀，大開大合的路數。不過從他選擇的地點來看，倒是有一些奇怪。”

　　馬天星前半段的推測和歸月寒做出的推測沒有什麽區別，但是聽到他的後半句話，歸月寒也不禁好奇道:

　　“有什麽奇怪之處?”

　　“我記得歸大人是用峨眉刺的吧，所以歸大人可能不清楚，我們這種使大刀的，最怕在這種狹小複雜的空間裡作戰了。”

　　馬天星指著歸月寒記錄中的最後兩個案件說道。這兩樁凶案發生的地點有一個共同點，一個發生在山莊外圍的一間屋子裡，一個發生在附近的一個破廟裡。

　　歸月寒點點頭，他不善使刀，雖然說刀客並不都是討厭狹小環境的，但馬天星這種流派的的確是喜歡正面硬剛，太過狹小的空間會讓他們施展不開手腳，而複雜的環境則容易讓對手閃展騰挪，風箏他們。

　　“但是這破廟的空間，也不算小吧。”

　　歸月寒一手托著下巴，另一隻手拿過自己的記錄翻開起來，上面有他對現場大致的手繪圖。

　　馬天星自然也看到了，便說道:

　　“空間上是不小，但是廟中柱子太多，大刀不夠靈活，容易被對方借助這些外物躲避，不是個理想的殺人場所。”

　　歸月寒沒再說什麽，他合起了記錄本，看向馬天星，問道:

　　“那這又能說明什麽呢?”

　　馬天星搖搖頭:“可能是他故意誤導我們，但如果不是故意誤導我們的話，那這兩起案件他一定有什麽不得不快速解決戰鬥、以至於沒法挑選戰場的原因。”

　　“而且歸大人，根據你記錄所寫，我記得你提到了最近幾起案件中，場面越來越血腥對吧?你們認為這是凶手因為你們毫無辦法而逐漸囂張，是對你們的挑釁，但我還有個猜想。”

　　歸月寒凝視著他，“馬閣主請講。”

　　馬天星深吸了一口氣，隨即緩緩開口，仿佛打開了什麽不得了的回憶一樣。

　　“那是前幾年的事了，歸大人那時候剛離開我們瑤州，所以並不清楚。我辰星閣當時已經是一方大勢力，門下殺手刺客無數，每天都能接到各式各樣的任務。其中有一項奇怪的任務正好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樁滅村案，燕蕩山腳的一處小村子偶然被過路人發現全村死絕，全村十幾口人無一幸免，現場非常血腥。

　　後來便有村子裡老人的後輩找到我們，雇傭我們查清楚是誰做的，並殺了凶手。我們最初給這件事的定性是盜匪作案，認為是燕蕩山新來的盜匪不懂規矩，乾出了這等天怒人怨的事情。但是我二弟柳雲辰提出了不同意見。”

　　“哦?他說什麽了?”

　　歸月寒和馬天星柳雲辰都算認識，也知道辰星閣真正的智囊是副閣主柳雲辰。

　　“我二弟認為，現場所有人的死法都一樣，被人用利刃砍殺，幾乎都是一刀致命，並不像是盜匪作案。因為盜匪作案有一個明顯的特征就是團體性，即便有厲害的大盜，但手下的小嘍囉們人多手雜，現場不可能這麽乾淨利落。

　　不過即便是這樣，我們一開始也沒重視這個事情，即便不是盜匪，也可能是某個邪教中人一言不合大開殺戒之類的。考慮到對方殺得都是普通人，而當時瑤州江湖道上並沒有什麽邪教魔頭到此的傳言，我認為對方應該實力不強，便隨便定了個B級分發給了下面的人。”

　　B級任務是六階武者才能接取的，而這些已經達到內勁外放的武者可以說已經算得上是好手了。

　　馬天星說到這，有些懊惱的搖了搖頭，“誰知道，一周後，我看到這個任務還在，便詢問了一下具體情況，才得知這一周內先後有三名六階武者接取了這個任務，但沒有一個回來交任務。而且，他們自從去追查這件事情後，就都再也沒有人見過他們三個人。

　　我感覺到有點不對勁，便親自前往事發地點查探。具體過程我就不細說了，事實上到了那邊之後找到凶手還是很簡單的，因為他似乎沒有怎麽隱藏，我順著血跡便鎖定了他的位置。”

　　馬天星說到這裡，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一絲後怕:

　　“那是一個山洞，而凶手的確住在裡面，就那麽大搖大擺。我走進去的時候也沒想太多，見裡面有個人便大聲問他，但誰知道那根本不是人！”

　　歸月寒皺眉，沉聲道:

　　“不是人?那是什麽?”

　　“不知道，但我能肯定，那雖然是個人性生物，但絕對不是一個正常的人類。他那時還保留著一些理智，面對我流露出了一些人類才有的情緒，還吱呀吱呀說了幾句話，但是很破碎，我沒有聽清楚。

　　隨後我便和他動起手來，發現他力大無窮，而且會像人一樣使用兵器。他使的也是一把闊刀，幾次對拚下來，我都有點扛不住他的巨力。

　　但是他的招式沒什麽路數，而且有時還會出現戰鬥中突然愣神的情況，雖然只有一小會，但我趁這些機會給他添了不少傷口。

　　可是沒想到的是，他在使出一招逼退我之後，馬上撲向旁邊的屍體，竟然直接開始喝起了血！我連忙向前進攻，但僅僅是讓他喝了幾小口血，他的傷勢似乎已經得到了緩解。

　　而且，再次打鬥中，我發現他不僅沒有出現疲態，反而氣勢更盛，我感覺再打下去我要漸漸不敵他了，便不再纏鬥逃了出來。那東西速度不慢，追了我一小段距離，似乎是不想離自己的洞穴太遠，便沒繼續追了。”

　　馬天星一口氣講述了很多內容，歸月寒也有些心驚，繼續追問:

　　“那後來呢?這東西跑了?”

　　“沒有，被我們殺了。我回去之後和二弟一碰頭，二弟當即判斷說這東西不可留，必須盡早除掉。我們馬上回去再找這東西，所幸他還沒轉移陣地。這次我和二弟兩個人總算是將其拿下，我親自砍了這東西的腦袋，確認他肯定死了。”

　　歸月寒點點頭，雖然沒有親歷，但是從馬天星不怎麽詳細的描述中，他還是感覺到了當時的凶險。

　　“這東西到底是什麽，你們當時有結論嗎?”

　　馬天星搖搖頭，“沒有，我們誰也沒見過這種東西。而且根據後來我們回憶總結，這東西有幾個特點。”

　　歸月寒的臉色凝重起來，他知道說到重點了。

　　“首先是他能夠通過喝人血提高恢復能力和戰鬥力，並且從他成長的情況看，可能越是高階武者的血提高的越多。而且很奇怪的一點是，他明明不需要喝很多血，每次隻喝一點點，但是他似乎喜歡看到血流成河的場面，經常會大量放血。

　　其次他擁有一定的智慧， 而且在實力弱小、只能屠戮普通人的時候，智慧應當比較高，可能比普通的人類一點不差甚至更高些都有可能，否則當時最初他屠村的時候不可能做的那麽乾淨利落。但是隨著他實力的增長，他的智慧似乎也在下降。

　　我們懷疑最初可能他能夠像正常人一樣說話行事，但是隨著實力變強，他逐漸丟失了這些能力。我第一次碰見他時候，他還能嗚哩哇啦說幾句含糊不清的話，那時候他和我勉強戰個平手。但是後來我和二弟一起前去的時候，僅僅因為我一來一回路上花費兩三天的時間，這東西就已經成長到我們兩個人都很難對付了，而且這次他表現的更像野獸，除了形體上還有個人形，受傷也沒有吃痛的表現，幾乎已經看不到人類的特征了。”

　　馬天星將當時自己和柳雲辰的分析全部說給歸月寒聽。只可惜到最後他們也沒有分析明白，所幸後來他們也一直沒有見到過類似的東西。

　　歸月寒明白馬天星給他講這個事情的意思。這次的連環事件，也有這樣一個特征，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確實符合馬天星口中這種怪物的特征。

　　難道真是什麽沒見過的怪物?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他不了解的詭異事情，這點歸月寒很清楚，大夏的武者大多都始終對這種神神鬼鬼的事情保持敬畏心。

　　他起身，窗外的天色已經不早了，馬天星說完這個故事後，也心事重重的告辭了。

　　月亮正在升起，銀白色的月光撒在這位大夏金衛的身上，讓歸月寒感到肩頭無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