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薑尚言劉雅麗夫婦在9號拖拖拉拉，一直到下午四五點才啟程，葉二溪只能將火車票臨時改成十號上午十一點半。

　　1月10日，上午九點。

　　葉二溪還在房間裡精心打扮，葉三江背著包在客廳裡踱步，時不時打開手機看一眼時間。

　　“要遲到了！”

　　“再等等，急什麽，又遲不了。”

　　葉二溪今天異常重視個人形象。

　　『傲嬌女友』:你們還沒走吧?

　　葉三江停下踱步。

　　『變態男友』:沒，我姐還在化妝……你好了嗎?

　　『傲嬌女友』:我也在化……快好了。

　　『變態男友』:。。。

　　『傲嬌女友』:我今天見你親戚穿哪件衣服好?

　　『傲嬌女友』:【圖片】

　　『傲嬌女友』:【圖片】

　　『傲嬌女友』:【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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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晚歌一共發來了六套衣服。

　　葉三江看傻了。

　　『變態男友』:牛仔褲那個。

　　『傲嬌女友』:我想穿裙子，有兩件買來還沒穿過呢。

　　『變態男友』:別穿裙子了，農村那邊空氣陰冷，穿厚點。

　　『傲嬌女友』:好吧，那我帶上。

　　葉三江沒說話，扭頭又催了一聲葉二溪:“你好了沒啊！再化那群人該認不出你了！”

　　“認不出來更好，就得讓他們看看咱們姐弟倆在城裡過得有多好！”

　　葉三江啞言。

　　葉二溪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已經九點五十了，臉上的妝其實也沒多濃，和平時差不多，但她照鏡子花了幾十分鍾。

　　地鐵一號線入口。

　　薑晚歌拖著一個小行李箱走了過來，她上半身是一件鼓鼓囊囊的白色羽絨服，下面穿著一件修身牛仔褲，牛仔褲襯托得這雙腿修長又緊實，葉三江的視覺受到了一定的衝擊，但葉二溪在，所以他今天不能明目張膽地摸腿。

　　“對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我爸媽怎麽昨天拖到那個時候才走，退票肯定收取費用了吧，今天中飯我請你們！”

　　離近看才發現她臉上的妝比平時要精致許多，眼圈周圍還有亮晶晶的粉，很好看。

　　“多大事，不過小晚你跟著去這件事……不準備告訴叔叔阿姨嗎?”

　　葉二溪說話時很親切地拉起了薑晚歌的手。

　　“不告訴，他們很嘮叨的。”

　　“那行吧……幫她提箱子啊臭小子！”

　　葉三江肩膀上挨了一下，薑晚歌見狀偷笑。

　　“用不著帶行李箱吧，姐，我們待幾天?”

　　“看你大伯怎麽說，估計老爺子撐不了多久了……”

　　葉二溪說到這裡頓了頓，沒繼續說下去，像是察覺到了氣氛不太一樣，薑晚歌偷偷瞄了眼葉三江的表情，也沒說話，怕說的話不合時宜。

　　倒是葉二溪看著二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走在前面三步兩回頭。

　　『傲嬌女友』:二溪姐不是知道我們倆的關系嗎?怎麽她不提這件事?也沒找我私聊。

　　葉三江看了眼手機，扭頭看向薑晚歌，後者裝作全神貫注地目視前方。

　　葉三江只能打字。

　　『變態男友』:怕你尷尬吧，或者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再提……也許坐上火車就說了。

　　『傲嬌女友』: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好像在偷情，然後你姐姐昨天才發現?

　　葉三江看完消息又扭頭看了一眼，薑晚歌依舊目視前方，就是表情有些不自然。

　　葉三江伸手戳她，薑晚歌咬著嘴唇要打葉三江，這時卻正好碰上葉二溪回頭。

　　三人表情都跟著僵硬了一下。

　　葉二溪尷尬地開口，手指著一個方向，有些結巴:“啊……那，那個，你們要上廁所嗎?”

　　“不要。”

　　“不要。”

　　異口同聲。

　　“我上。”

　　葉二溪說完後加快了些在前面走著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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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三江用三張身份證取了三張票，然後把另外兩張票給了兩個女人，他看著站內的滾動提示到了二樓候車廳，手裡一直提著薑晚歌的行李箱，這讓兩手空空的薑晚歌尷尬了一路。

　　主要是葉二溪在這，雖然很熟，但還是莫名想在姐姐面前表現得好一些。

　　“中午飯可能要在火車上解決了，你們想吃什麽，我去那邊便利店買。”

　　葉二溪聞言蹙起精心描摹的眉毛:“這裡都貴的要死，早知道提前買了……”

　　“我去買吧，票錢都是你們付的。”

　　薑晚歌說完要從位置上起身，又被葉二溪拉了回去:“一家人那麽客氣幹嘛，讓他去買。”

　　“一家……啊，哦。”

　　薑晚歌臉色紅紅地坐回位置上，還難為情地偷瞄了眼葉三江，葉三江笑著故意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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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晚坐過這種綠皮火車嗎?”

　　“小時候坐過吧，沒什麽印象了，主要我也不怎麽出遠門。”

　　鳴笛聲由遠及近，也許是臨近假期，月台上擠滿了人，葉三江已經拉起了薑晚歌的手，三人一邊下著樓梯一邊說話。

　　“火車環境不比高鐵，不過還好我們三個人是連號的。”

　　葉三江看了眼車次，補充道:“連號只是坐同一排，那種把鞋脫了，腳翹在對面座位上的人也有。”

　　“還有這種人……哦對，火車是面對面坐的好像。”

　　薑晚歌有些驚訝，她似乎不太能想象得到這種畫面。

　　“有啊，上次有個大叔把臭腳直接放在我褲襠那塊位置。”

　　薑晚歌:“……”

　　“你是不是傻，一聲不吭地受欺負?提醒他啊！”

　　葉二溪拍了下葉三江的肩膀。

　　“感覺上來就提醒不太好……我裝作喝水瓶子沒拿穩，水撒了他一褲子。”

　　葉二溪沒說話了。

　　上了火車後葉三江走在前面，找到座位後先把薑晚歌的行李箱放到了上面的隔層，然後是葉二溪的小行李箱，葉三江的東西都裝在了自己的背包中。

　　對面隻坐著兩個年紀相差不太多的男生，看年齡像是一個高中生，一個大學生，兩個人都靦腆極了，時不時偷看一下薑晚歌，偷看完了目光還不知道放在哪裡，眼神飄忽不定的，最後只能拿起手機胡亂劃著屏幕。

　　不過火車上的年輕人素質普遍要比中年人高，葉三江倒不至於擔心這兩個男生會脫掉鞋子放在自己的褲襠前面，這樣的舉動在漂亮女生面前很掉價。

　　他們靦腆過後突然異常高冷。

　　葉三江坐在中間，葉二溪臨近過道，薑晚歌則坐在靠窗的位置。

　　她盯著窗外的風景，看得很入迷。

　　“葉三江，你老家那塊風景是不是特別好?”

　　她突然扭頭。

　　“沒啥印象了，十多年沒回去，不過印象裡有很多種著大豆的田地，綠油油的。”

　　“那是夏天，現在田裡種的應該是小麥。”

　　葉二溪糾正道。

　　“那你們家裡有田嗎?”

　　“有。”

　　薑晚歌和葉二溪隔著葉三江開始了對話，葉三江識趣地向後靠在椅背上。

　　“麥田是不是很好看，一大片橙黃色，風一吹就有麥浪，嘩啦啦得響?”

　　薑晚歌新奇極了。

　　葉三江插了句嘴:“麥子黃了得到夏天，現在的季節還是小綠苗吧。”

　　“對，現在應該還是小綠苗。”

　　葉二溪說完歎了聲氣:

　　“不過在三江四五歲的時候田就被我爸交給大伯種了，算是送給他了。”

　　薑晚歌點頭:“是哦，我記得葉三江是在四五歲的時候才去了廬城。”

　　葉三江聞言挑眉，接話道:“然後就遇到了還穿著開襠褲的你，從此開始了我們的開襠褲友誼。”

　　“去你的！”

　　薑晚歌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捶完後又看了眼葉二溪，像是怕她會心疼弟弟似的，結果葉二溪也在葉三江另一側肩膀上捶了一拳，比薑晚歌還重。

　　“小晚照死打他，臭小子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葉三江面無表情。

　　對面兩個男生則投來羨慕的目光，高冷突然間維持不下去了。

　　“餓了嗎?”

　　葉三江從地上提起一包塑料袋，把買的零食挑幾樣放到了桌子上。

　　葉二溪看著手機，薑晚歌則繼續觀望著車窗外面，模樣像個好奇寶寶似的，看到一個石橋都要拽一下葉三江。

　　“想吃自己拿。”

　　葉三江自己拿了個鴨腿啃了起來。

　　“江城那邊怎麽回事?”

　　“怎了?”

　　葉三江啃著鴨腿看向葉二溪，她似乎在看微博。

　　“好像有人得病了。”

　　“禽流感?”

　　“差不多吧，一個海鮮市場，不太清楚，對了，小晚你爸媽不就去了江城嗎?”

　　“好像是吧……”

　　“好像?”

　　“啊，是！”

　　薑晚歌沉迷於看風景，腦子似乎斷了片。

　　她這時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眼睛睜得大大的，還伸出手指戳了戳葉三江。

　　“怎麽了?吃鴨腿嗎?”

　　葉三江把自己啃了一半的遞了過去。

　　“不吃，我突然想起來……”

　　她說到這裡瞄了眼葉二溪，又悄悄湊到葉三江耳畔上:“還沒跟我爸媽說我們倆的關系呢?”

　　“你要現在說嗎?”

　　“現在可以啊！我想看看他們的反應，突然感覺會很有意思，嘻嘻嘻……”

　　薑晚歌笑得彎起了眼睛。

　　葉三江看著她拿出了手機，翻到了一個微信聊天群。

　　【家和萬事興】

　　裡面有二十幾個人。

　　葉三江驚了:“不是家庭群嗎?我以為就三個。”

　　“三個人建什麽群，裡面都是我家親戚，還有好幾個堂哥堂弟呢。”

　　葉三江沉默，這種群對他來說有些奢侈。

　　說不定老家那些親戚也建了群，就是沒把他們姐弟邀進去罷了。

　　“這事……合適在這麽多人面前說嗎?”

　　“這有什麽不合適的，誰家有什麽事都在裡面分享。”

　　“好吧。”

　　葉三江看著薑晚歌在輸入框打字，刪刪減減的，像是在糾結具體發什麽內容。

　　“就說你有男朋友不就行了。”

　　薑晚歌倏地臉紅，咬起了嘴唇。

　　葉三江這時感受到葉二溪那邊有了不一樣的動靜，他回頭，果然看到葉二溪把腦袋湊了過來。

　　“幹嘛呢?”

　　她看了眼薑晚歌，小聲問著葉三江。

　　“晚歌準備跟她家裡人公開我和她的關系。”

　　“好啊！公開啊！”

　　葉二溪兩隻眼睛都亮了起來。

　　【家和萬事興】

　　『薑大人』:@全體成員，那個，說件事，我有男朋友了。

　　大概一分鍾後。

　　『小龍』:臥槽！牛逼了姐！

　　“小龍”撤回了一條消息。

　　『小龍』:恭喜小晚姐。

　　『三嫂』:?

　　『三叔』:男朋友家哪的?

　　『大伯』:@薑大人，給大家介紹認識認識，男朋友家裡啥條件的，做的什麽工作，哦，小晚還在上學呢是吧，是同學?

　　『三嬸』:啥時候交往的啊?你爸媽知道嗎?

　　『小龍』:@薑尚言@劉雅麗，二伯你們快出來！

　　『大娘』:這夫妻倆不是去江城旅遊去了嗎?

　　『三嬸』:怎麽看新聞聽那塊有人得禽流感了，你們看新聞了沒?

　　『小龍』:@薑尚言@劉雅麗

　　『小龍』:@薑尚言@劉雅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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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伯』:別刷屏那熊孩子，消息都看不見了。

　　『三嬸』:男朋友長啥樣啊，有照片嗎?

　　『三嫂』:小晚這麽好看的女孩子不知道便宜誰了，我這邊還有好幾個不錯的男孩子準備介紹介紹呢。

　　『大伯』:@薑大人，這孩子人呢，說了話人怎麽沒影了。

　　薑晚歌使勁憋著笑，就是不發消息，葉三江在一旁默默看著。

　　“你怎麽不回應個幾句?”

　　“我爸媽都沒說話。”

　　她說完撅起小嘴:“他們都不關心我……”

　　“興許沒看見，你私發他們消息。”

　　“誒，我爸出來了！”

　　葉三江看手機。

　　『薑尚言』:　　

　　『劉雅麗』:@薑大人，出來，什麽情況。

　　薑晚歌用手捂著嘴巴，這次真的要忍不住笑出來了。

　　『薑尚言』:我和她媽知道一個男孩子不錯，正想著撮合他倆，這怎麽突然之間就有男朋友了，誰啊?是大學同學嗎?

　　『劉雅麗』:@薑大人，人呢?這事沒開玩笑吧，你這什麽名片趕緊改了！

　　“回消息啊。”

　　葉三江用肩膀撞了一下她。

　　“你急什麽?”

　　薑晚歌撅嘴，臉上的神情卻寫滿了興奮。

『薑大人』:在呢。

　　『劉雅麗』:臭丫頭別拿這事開玩笑啊！要是開玩笑的你看我回家收不收拾你。

　　葉三江看到薑晚歌蹙起了眉頭。

　　『薑大人』:沒開玩笑，我交男朋友了。

　　『薑尚言』:到底誰啊?家哪的?你跟三江沒音信了嗎?他挺好的一男孩。

　　薑晚歌這時正想發消息，突然收到了劉雅麗的私信。

　　『親媽』:你爸心臟病都快犯了，到底真的假的！

　　『小晚』:你看群。

　　【家和萬事興】

　　一群親戚這時開始了吃瓜，端著手機看這一家三口的聊天。

　　『薑大人』:咳咳，我男朋友叫葉三江！

　　『薑尚言』:?！

　　『劉雅麗』:三江！

　　『小龍』:姐夫這名字好隨便的感覺。

　　『大伯』:誰?你們認識嗎?

　　“你看你看，我爸我媽聯合著在群裡誇你！”

　　薑晚歌興衝衝地把手機湊到葉三江面前。

　　『劉雅麗』:那孩子長得帥，還懂事，我都盯了好幾年了。

　　『劉雅麗』:結果小晚這丫頭自己動手了，哈哈哈，乾得漂亮啊！

　　『薑尚言』:三江可以，真的可以，我和她媽都喜歡這孩子，他倆也從小一起長大的。

　　『劉雅麗』:三江是真的不錯，就是爸媽早些年出意外了，家裡就一個姐姐。

　　『三嬸』:這麽可憐啊。

　　『三嬸』:那家裡有留下房嗎?沒房的話他們年輕人結婚後面的生活可難了。

　　葉三江默默把手機拿過去了一點，不太想讓葉二溪看到這段話。

　　『劉雅麗』:有棟房子，不過那孩子還在上學呢，跟小晚一樣都是學醫的，就業前景大。

　　『薑尚言』:我們家不在乎這些，房子我這有兩套呢，當嫁妝送一套都行，哎，女兒過得幸福就行，還要求那麽多幹嘛，三江這孩子我是真喜歡，懂事，還早熟，我很滿意。

　　『大伯』:是啊，你自己家條件夠了就差不多了，又沒別的孩子，東西不都是留給小晚的嗎?

　　葉三江這時把手機遞給了薑晚歌。

　　她低著頭開始翻著消息，突然沉默了下來。

　　葉三江又看到薑晚歌開始和劉雅麗私聊，那邊發過來好幾條語音。

　　薑晚歌靠著車窗，放在耳朵邊上默默聽著，再看葉三江的時候眼睛紅了。

　　再一眨眼眼淚流了下來，這場面看得對面兩個男生瞪直了眼睛。

　　葉三江碰了碰葉二溪，用眼神示意了下，葉二溪明白後立即把一包紙塞給了葉三江。

　　“不哭不哭啊……”

　　葉三江幫薑晚歌擦著眼淚。

　　“你看你好好化的妝，哭花了多不值啊，待會還得去見我家親戚呢……”

　　葉三江說到這裡頓了下，自己家的親戚……一言難盡。

　　就是不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態度有沒有改變，畢竟大家生活條件都變好了。

　　在早些年生活艱難的時候刻薄一點還算講得通。

　　“那我不哭……”

　　薑晚歌憋著，可還是止不住湧上來的哭意。

　　“我剛剛聽到我爸……我爸聲音都哽咽了……”

　　葉三江忍不住笑道:“是不是因為養了這麽多年的閨女還是被某個臭小子搶走了?”

　　“應該吧……他說他又高興又難過，我感覺他說話的時候都快哭了……”

　　“那你跟著湊啥熱鬧，哭得一張紙都用完了。”

　　葉三江對折著紙巾。

　　葉二溪坐在一邊聽得清清楚楚，她看著薑晚歌傷心的模樣，愣了許久，最後也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她這個時候突然有些羨慕薑晚歌。

　　“呐。”

　　葉二溪一愣，葉三江遞過來一張紙。

　　“幹嘛?”

　　“剛聽到你吸鼻子了。”

　　葉二溪瞪了他一眼，轉了個身，裝作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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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來到下午三點，四個鍾頭很快過去。

　　火車只能通到縣裡。

　　從車站裡出來，葉三江看著面前的場景，他矗立在原地，一瞬間有種久遠記憶被拉到眼前的恍忽感。

　　好多小商販在車站門口擺著攤，手抓餅，煎餅，掀起面皮熱氣騰騰。

　　葉三江肯定記不起十幾年以前的記憶了，但他卻覺得眼前的場面異常眼熟。

　　“去哪啊?”

　　這時有一個中年男人過來主動地拉起薑晚歌的行李箱，嚇得她面色一變，連忙躲在了葉三江身後。

　　“看這小美女嚇得，嘿嘿……你們仨一起的吧，去哪?”

　　很陌生的家鄉話，葉三江聽得懂，卻不會說。

　　他看著眼前的煙火氣息，怔了許久。

　　葉二溪走了過來，一身裝扮像個闊太太似的，惹得出租車司機忍不住上下打量。

　　“知道牌坊鎮嗎?恆光鄉的厚然村?”

　　“啊……知道，這遠啊！車得開個一兩個小時。”

　　“錢又不會少你。”

　　葉二溪很嫌棄出租車司機打量她的目光。

　　“走吧。”

　　葉三江牽著身後的薑晚歌。

　　“這裡好擁擠的感覺，沒城管嗎?”

　　“火車站都這樣吧，還是縣裡，不過我也第一次見。”

　　“你是不是很久沒來了?”

　　“嗯，十幾年。”

　　薑晚歌牽著葉三江的手，目光突然被石墩旁邊的一灘黑色不明物吸引了，她詫異地扯了扯葉三江。

　　“衛生條件確實很差。”

　　“沒人來清掃嗎?”

　　“不知道。”

　　三人跟著那個出租車司機穿過人堆，耳畔一直徘徊著司機各種拉客的聲音，男女都有，陌生的家鄉話一直在耳邊響著。

　　兩分鍾後，三人愣住了。

　　葉二溪指著一輛有蓬的三輪車，驚訝道:“你不是出租車司機啊?！”

　　“這三個人也能坐下，裡面寬敞。”

　　葉三江皺了皺眉。

　　那中年男人說完又要過來拿薑晚歌手中的行李箱，被葉三江製止。

　　“不了，我們換輛車。”

　　他說完和葉二溪交換了眼神，隨後拉著薑晚歌走向別處，薑晚歌還在回頭盯著那輛帶著棚子的三輪車，像是很感興趣。

　　一番折騰後三人總算坐上了去村裡的出租車。

　　“葉三江，好多田啊……”

　　“嗯。”

　　薑晚歌都快將腦袋探出車窗了，不過路上車少，所以葉三江沒阻止。

　　葉二溪坐在副駕駛，他們兩個則擠在後座。

　　司機是個中年大叔，說話時一股子煙味，好在車內的四個窗戶都大敞著。

　　葉三江三人說話一直用普通話，司機大叔就用蹩腳的普通話和他們簡單說交流了幾句，上路後便沒了後續，車內除了薑晚歌驚奇四周景色的聲音，其余異常安靜。

　　“待會兒到鄉鎮裡買點禮物吧，今晚大概是在大伯家住。”

　　葉二溪的聲音從副駕駛傳來。

　　葉三江對這個大伯印象還行，大伯很老實，但大娘是個特別小氣的人，當初大伯很想照顧葉二溪姐弟，估摸著最後還是被大娘阻止了。

　　這次回去探親也是大伯通知的，其他親戚跟斷了聯系似的。

　　出租車駛過百分之九十的水泥路過後，就到了村口，葉三江往窗外看了眼，道路都是泥土，不過天氣乾燥，路上並不泥濘。

　　“在這下嗎?”

　　司機用著蹩腳的普通話問道。

　　“往裡再開開吧。”

　　“裡面好掉頭嗎?”

　　“你放心，肯定有掉頭的地方。”

　　葉三江這時順著葉二溪的目光看去，發現了一群中年婦女。

　　她們坐在一棟二層小樓的一樓門口，像是在嗑著瓜子，其中已經有幾個婦女把目光放到了馬路邊的出租車上，不斷打量。

　　“她們……是不是就是村頭的情報站?”

　　薑晚歌突然笑出聲，還好奇地直起身子張望，她在網上刷到過類似的短視頻。

　　“這群老女人一天到晚沒事乾的坐在那，十年前我回家的時候從她們面前路過，她們就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眼睛一直盯著你，很煩人的。”

　　葉二溪語氣中充滿了鬱悶。

　　車子開進了村裡的小路，有些顛簸，薑晚歌把小手搭在車窗上穩住身子。

　　“三江把車窗搖上去。”

　　“嗯。”

　　薑晚歌放下小手，看著葉三江關上了後座的兩邊車窗，那群中年婦女的視線頓時被阻隔在了外面。

　　但她們的目光依舊緊跟著車子駛去的方向，像是看個車屁股都能看出什麽門道似的。

　　“確實有點恐怖。”

　　薑晚歌一想起密密麻麻的視線放在自己身上就渾身不舒服。

　　“都是閑的。”

　　葉二溪吐槽。

　　車子繼續顛簸，司機大叔的表情越來越蛋疼，這路窄得能掉頭就怪了，但是進都進來了也沒法抱怨。

　　葉二溪望著車窗外面的景物，努力回想著大伯家的住址。

　　葉三江很陌生。

　　薑晚歌則是新奇，她看到一個院子的大門居然跟她個子差不多高，貌似一墊腳就能碰到門梁。

　　還有村裡的屋子種類也很奇葩，有的破破爛爛像是用泥土搭建的，有的外面露著紅磚，有的二層小樓倒是建的漂亮，牆外面貼的是白色的瓷磚。

　　貧富差距好明顯的樣子。

　　薑晚歌拿出手機專門給那座矮小的院子拍了張照。

　　“停停停！就是這！”

　　車子緩慢停下，司機大叔完全是掛一檔開過來的。

　　葉三江看過去，大伯家也是一棟二層小樓，只不過牆上抹的是水泥，有些老舊了，還有一些孩子用粉筆在上面畫的圖案，歪歪扭扭。

　　“下車吧，三江待會把禮物拿在手上。”

　　“嗯。”

　　打開後備箱，葉三江先把兩個行李箱提了出來，然後接過薑晚歌小心翼翼遞過來的禮物。

　　禮物是小孩子喝的飲料，箱子裝的糕點，甚至還有兩版雞蛋。

　　“箱子我自己拉，你提著禮物。”

　　薑晚歌像模像樣地吩咐了一遍，她突然又猶豫著開口:“三江，我待會可能不會稱呼你親戚，我跟著你學吧。”

　　“我可能只會喊一聲大伯。”

　　“為什麽?”

　　“和其他親戚關系不好，所以不想喊，也不認識。”

　　薑晚歌有些懵，隨後點頭回應:“啊，好，反正你喊誰，我就跟著喊誰。”

　　兩人跟在葉二溪身後，葉二溪走在最前面，她穿著一件女士風衣，高跟靴子啪啪啪地踩在石子路上，手提著行李箱，走路的姿勢很是威風。

　　“你緊張嗎?”

　　“有點。”

　　葉三江扭頭看向薑晚歌，今天的她比以往溫順了很多。

　　“別緊張。”

　　“你跟其他親戚的關系有多不好?”

　　“多不好?總之不會見面就打架。”

　　葉三江笑著，薑晚歌的小拳頭輕輕敲在他的肩膀上，旁邊這時突然響起一串細碎的腳步聲，薑晚歌扭頭，是一個身高到她屁股左右的小男孩。

　　小男孩吸了下垂著的大鼻涕，放慢速度，跟在旁邊好奇地打量著葉三江三人。

　　“給你紙。”

　　薑晚歌停下，微笑著取出一張香噴噴的紙巾遞給小男孩。

　　小男孩卻將手背在身後，靦腆地後退，還不忘一下又一下吸著大鼻涕。

　　“他不認識你，不敢接。”

　　“那好吧。”

　　二層小樓的門沒關，葉二溪愣了一下，剛剛還特地想了一下敲門的力度呢，結果沒派上用場。

　　她拉著行李箱走進大門，這時身後突然有個小男孩衝了進去，是剛剛吸鼻涕的那個。

　　原來是大伯家的小孩……葉三江愣了愣。

　　行李箱的聲音吸引了小樓裡的人，葉三江三人站在院子裡停下，像是模特走秀一般似的，姐弟倆高挑的身影停駐在原地，臉上的表情緊繃著，薑晚歌則跟個好奇寶寶似的打量著周圍，胳膊很自然地挽著葉三江的胳膊。

　　很快， 堂屋裡走出來五個相貌普通的年輕人，三男兩女，二樓天台上打麻將的聲音也停了下來，七八個人探出腦袋望向下面的院子，其中幾個中年婦女還在吐著瓜子皮。

　　“誰來了?”

　　廚房裡響起一道聲音，一個系著圍裙的中年婦女走了出來，她像是這個二層小樓的主人，葉三江猜測她就是自己的大娘。

　　“你們是誰啊?”

　　大娘用圍裙擦著手，好奇地看著三個長得跟明星似的年輕男女，圍觀的人也紛紛放下了手頭上的事情，但愣是沒一個人認出葉三**弟。

　　“我是葉二溪。”

　　“二溪?”

　　大娘愣了愣，表情頓時有了些變化，像是很驚訝似的，她慢慢地走過來，葉三江看到她的頭髮裡有一半都是白發，看起來很溫和的中年婦女，很難想象十年前是那麽的小氣，鐵石心腸。

　　不過十年前貌似也沒有這棟二層小樓，一切都變了很多。

　　大娘差不多認出了葉二溪，但其余圍觀的人依舊懵逼，特別是幾個年輕人。

　　薑晚歌拘謹地挽著葉三江的胳膊，站在一邊，她突然覺得自己躲過了村口那些刺眼的目光，卻沒躲過來自這個小院子裡的數道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