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跟班兒們趕忙爬起來攙扶金六,見他反反覆複的也不知跌了幾回,方勉強站立起身。
金六那右腿隻輕輕一動,便痛不欲生。氣得只是破口大罵,可又不知狄仁傑幾人是誰,隻哭道:“害得我金六成廢人啦!今兒竟敗在了幾個叫花兒手裡!”
跟班兒們忙勸道:“六爺,你去找老爺,老爺他不會不管的。這胡州城裡除了孟老爺,就是老爺的天下了,還怕抓不著這幾個叫花子不成?”
金六聽了,大喜道:“金世寶是我金六的乾爹!哈哈哈!快,快扶我回府!”
跟班兒們遂扶著他單腳緩行,聽他時不時又痛得亂叫。
樓裡宋老板領著夥計們送了出來,一面道:“恭送六爺。”
金六猛一回頭,看出了他幸災樂禍之意,遂哼了聲道:“姓宋的,你甭太得意咯!我金六也不過就斷了個腿兒。我乾爹還是金世寶!胡州城裡,六爺還是爺!”朝他吐了口痰,出了樓,來至大街上。
胡州城裡的人哪一個沒被金六坑過?眾人面上雖仍不敢露出喜色,然心裡各皆歡喜。
金六被他的跟班兒們扶著,踉踉蹌蹌走了半日,見街上眾人都微笑著看著自己,不由得又羞又怒。
跟班兒們隻得喝罵了一陣,各人方各乾各的去了。
一時,來至東南街的一個宅第前,都擁過來敲門。
一個仆人開了門,大驚道:“喲,小爺!你怎地這般模樣嘞?”
金六不耐煩道:“哎你別囉嗦了,還不趕快扶我進去!”
仆人也幫著扶了進去。
金六在大廳上坐地,叫跟班兒們都退下。
他們答應了一聲,各自散訖。
那仆人問金六腿怎麽了。
金六擺手道:“嘿,甭提了。”問道:“乾爹呢?”
仆人答道:“老爺還在孟府裡算帳呢。”
金六又問幾時能回。
仆人道:“這可說不準。”
金六道:“得了,那我等會兒吧。渴死我了,趕緊地給我上茶去啊!”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暗將下來。
聽得大門外車馬聲響,仆人忙迎了出去,道:“老爺可算回來啦。”
只聽得一人問道:“怎麽,出什麽事了嗎?”
仆人道:“小爺他被人打嘞!”
那人道:“聽說了。”
仆人道:“老爺聽誰說的?”
那人哼道:“聽誰說?胡州城裡滿大街的都在說!他人呢?”
仆人忙道:“小爺在裡邊兒候著呢。”
金六扶著椅子,望向門口。
只見仆人請了一個錦衣玉帶的中年男子進來。他面龐偏瘦,一小撮胡須,神情冷冷淡淡的。
金六腿壞了,跪也跪不了,隻得往地上一趴,便大哭道:“乾爹!乾爹救我呀!”
那人便是金世寶。他隻瞥了一眼金六,冷笑了一聲,緩緩地坐在了對面的椅子上,翹起腿來。
仆人上了茶,退在一旁。
金六叫道:“乾爹!為我做主啊!”
金世寶隻管雙手捧起蓋杯來喝茶,並不理睬。
金六道:“孩兒被人給打斷了腿兒……”
金世寶放下蓋杯,抿了抿嘴,方道:“與我何乾?”
金六道:“乾爹!我可是說出了乾爹的大名兒來啊!他們竟然還敢打我呢!這不是明擺著跟乾爹你過不去嘛!”
金世寶啐了一口,指著他道:“你平日裡做的那些勾當,
打諒我不知道呢。我往往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有說過你些什麽?如今你自己闖出禍來,就來找我了?” 金六道:“孩兒平日裡得來的銀子,還不是都給了乾爹嘛!孩兒也是為了乾爹出頭啊!”
金世寶指著窗外道:“街上都傳得沸沸揚揚的,說你今兒又去姓宋的樓裡鬧去了,還大庭廣眾就要強奸人家老婆?我說你啊,做事也忒沒分寸了!”
金六陪笑道:“欸乾爹,今兒我已經跟那姓宋的說了,打從今兒起啊,他店裡掙來的錢九成得歸咱!”
金世寶聽了,拍案怒道:“荒唐,荒唐!你實在是太荒唐了!”
金六唬了一跳,道:“乾……乾爹,孩兒是不是……要多了呀?”
金世寶道:“你說呢?”
金六道:“哎呀!孩兒錯啦!不該要這麽多呀!”
金世寶喝道:“不是要多了是要少了!既然你都要九成了,你怎麽還不把他那整棟樓都給我要了來啊?啊?你個蠢豬!你還留那一成給他做什麽呀?留著做種呢!”
頓了頓,又緩緩道:“那一棟食來運轉,是胡州城裡的大店之一。只要能拿到手,那咱們金家在胡州一帶就更是高人一等了。孩兒啊,你還是太心慈手軟啦。你怎麽能對人這麽善良呢?我告訴你,做商人就不能有婦人之仁,否則會吃大虧的,你明白嗎?”
金六忙笑道:“是,是!乾爹說得是!孩兒只顧想他老婆來著,正事兒倒辦糊塗咯!”
金世寶道:“你是糊塗啊!等你把姓宋的樓給弄到手了,你還愁睡不上他老婆?”
金六點頭笑道:“是,是,是!乾爹說得是!”
金世寶道:“到底是誰把你打成了這副德性?”
金六道:“是……是幾個叫花兒!”
金世寶冷笑道:“胡州城裡容得下叫花?”
金六道:“孩兒在城裡就沒見過這幾人兒……”
金世寶道:“胡州城這麽大,你還能見過所有人?”
金六道:“這幾個叫花兒還真就沒見過。”
金世寶問他有幾個。
金六忙答道:“回乾爹,有……那死了的好像不是一夥兒的,也就不算了……那就是三個!”
金世寶道:“你……說什麽?就三個?”
金六點頭道:“是, 是,是!就三個!是一老的,還有倆小的。”
金世寶不信道:“你十幾人打不過三個叫花?”
金六道:“他們三人很會打,我們十幾人從來就不會打,那自然打不過咯。”
金世寶哼道:“幾個叫花子竟敢如此膽大包天!胡州城裡各路富商都得給金某幾分面子,倒是幾個窮瘋了的乞丐先動起手來!”
金六求道:“乾爹,乾爹!替孩兒報仇啊!孩兒被他們害得殘廢了都!”
金世寶冷冷一笑,道:“這有何難。我手一揮,衙門裡的人也都得聽我的號令。到時候你再遇到他們幾個,你就叫手下人發射信號彈,我這兒自會安排好一切。”
金六大喜,趴在地上,磕不了頭,只是雙手在空中亂舞,一面稱讚道:“乾爹英明!孩兒的好處都是乾爹給的,孩兒絕不敢忘了乾爹的大恩大德!”
金世寶叫仆人扶金六起來。
金六又謝,一面道:“孩兒明兒就領人再到姓宋的樓裡去,明兒起那樓準是乾爹的了!”
金世寶勸他將養幾日再說。
金六一來想著那姓宋的老婆,二來恨那姓宋的,三來又想趕緊地奉承乾爹,遂忙道:“不用養了!乾爹歡喜,孩兒就是斷了兩條腿兒也不覺得委屈!”
金世寶哼哼笑,命仆人扶他進去歇息。
仆人遂扶著金六趔趄著去了。
原來這所宅子便是金世寶的府邸,金六平日也住在裡邊兒。
一宿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