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一千一百余人，現在還能喘氣的不足六百，戰損高達五成，要知道這場大戰從開始打到結束，只是短短不到一天而已，並不是那種長達幾個月的戰事，這樣的慘烈程度，哪怕是身經百戰的老卒，此時也心有余悸。

　如果此時異族再次攻來，大部分人恐怕都是疲於應對，而不會像一開始那般氣勢高漲。

　僅僅不到一天的時間，周圍的兄弟就倒下一半，這是個人都會心神恍惚，有些甚至還沒有回過神來。

　其實主要是他們這邊的動作太大，畢竟沒有任何一支軍隊如他們這般，從南城一路殺到北城。

　若不是他們這邊的天才高手比較多，加上後來匯聚而來的數千人，這點家底早就被衝散了。

　這些人斬敵都不在少數，但這碩大的戰果伴隨的代價就是巨大的傷亡比例。

　說白了，這也是夏凡等人高看了自己的結果，他們一直認為自己是天才，戰力強，這些人跟著自己安全能夠最大的得到保障。

　殊不知，越是實力強的人，面臨的敵人也越強，尤其是在這種戰場上，兵對兵，將對將，你實力強，自然會有強者前來阻擊你。

　無論是他還是李觀棋都下意識的忽略了這點，雖然他們能打，但下面的兄弟傷亡卻是關內所有軍中傷亡最高的一支。

　剩下的這些人中，還能有戰力的，不足一半，其余的大部分都是重傷，甚至還有眾多手腳不全的，能全頭全尾活著的，十之二三。

　見此，夏凡不由歎了口氣，隨即越過莫驚春朝著後方眾人走去。

　當他越過眾人之時，在這群人眼中他看到了迷茫，心悸，劫後余生以及沒落和不甘。

　那身邊之人大量離開，活著的人甚至不知道該為誰而難過的感覺，著實令人揪心。

　“回來了”半躺在地上的李觀棋瞧見一個黑不拉幾的人影走了過來，定睛一看才發現這是夏凡。

　“嗯，回來了，你們沒事吧！”

　李觀棋搖了搖頭，他只是反噬，儒家的口誅筆伐雖然是攻勢術法，但也能做到往好的一面發展，到了九境就能摸到言出法隨的門檻，展現出諸多神異。

　而他用的這種贈友人言，連言出法隨的皮毛都算不上，但效果已經相當明顯了。

　不過好在他是文脈一支的，若不然絕對沒有這般效果。

　本來他作為統軍之人，應該是最安全的人之一，但現在卻是連站都戰不起來。

　見此，夏凡轉頭看向躺在一旁的青靈道長不由拱手道:“多謝道長相助！”

　青靈至善道宗推演之術，輔以神通手段想要波動氣運，雖然改變不了夏凡氣運，但他卻能夠動用自身運道賦予他人。

　如果換成莫驚春，青靈絕對能波動其運勢的，但夏凡不行，他是本身就身具大氣運，加上還是柳祖夫君，因果牽扯的有些大。

　當初那血海之下的佛陀都不願意在氣運上招惹他，更何況是青靈。

　“嗨，都是一家人，不妨事，不妨事！”

　“妹夫，啥時候和我們回龍虎山啊，早點把婚事辦了，師兄我也討杯喜酒喝！”青靈嘴上笑道，心裡卻在盤算著以後沒了師妹，自己在龍虎山年輕一代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要說修為，他因為入門時間早的原因，確實要強過青君，但是誰讓女娃受寵呢，加上他這個師妹天賦特別好，照這個勢頭下去，很快修為就要趕上他這個師兄了。

　這還得了?以前只要青君修為一有進步，他就是那個反面教材，而青君永遠都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這種日子他已經夠夠的了。

　既然拚天賦拚不過，那就把她嫁掉，簡直完美，到時候看他師父還拿什麽來說自己。

　聞言，夏凡身形不禁一僵，好好的傷感之情頓時就不香了，而一旁的青君聽到這話，背後的長劍噌的一下應聲出竅，徑直的懸在自己師兄身前。

　銳利的劍意吞吐，上面甚至還蔓延著道家雷法:

　“我看師兄是糊塗了，說不定是被邪祟附了身，若是不嫌棄，師妹可以替師兄斬除邪祟！”

　看著眼前電光彌漫的長劍，青靈額頭頓時滲出冷汗:

　“呵呵~~師妹，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

　“哎呦~哎呦，我的胸口好疼，傷的太重了，啊~我暈了！”

　眾人:......

　果然，天下之大，一物降一物，於夏凡眼中，他認識的人裡，現在能稱得上食物鏈頂端的只有兩人，一個是李觀棋，一個就是林素。

　李觀棋這人，雖然能克制的人不多，只有莫驚春一個，但也找不到能克制他的人。

　而林素就更牛了，在魔宗橫行無忌，上坑長老，下揍小輩，在外面更是如此，一臉的媚相加上毒舌，嘲諷技能拉滿，堪稱大陰陽家，最關鍵的是，好像也沒有什麽天敵。

　“凡哥?”

　正在這時，旁邊傳來一道聲音，夏凡轉頭一看，發現居然是猴子。

　瞧著他這一身焦黑的模樣有些不敢確定。

　對此，夏凡嘴角不由微微上揚，看著對方渾身上下只有一些外傷不禁笑道:

　“沒事就好！”

　聞言，猴子一愣，連忙上前:“凡哥，還真是你啊，你怎麽...”

　夏凡搖頭:“能活著就不錯了，狼狽點而已，對了，你剛才幹什麽去了?”

　確實，這次他能勝，有著僥幸的成分，就差那麽一點他就撐不住了。

　聞言，猴子頓時低下了頭，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布料口袋。

　“這是?”

　“是牛大哥，軍營那邊正在處理屍體，我放心不下，特意跟過去將牛大哥帶了回來！”

　聽到這話，夏凡不禁沉默了。

　蝟卒不像修士，修士戰死了，只要還有同門在，或者是熟人，都會幫忙收屍，他們也有儲存屍身的手段，但是蝟卒不行，數量太多了。

　這麽多的屍體不及時處理，難道等著發臭腐爛嗎?

　當初在長眠山時，連那紅甲統領戰死都是直接火化，更何況普通蝟卒，當然，如果有熟人，也可以單獨找個地方火化，將骨灰帶著。

　而猴子就是將牛壯的骨灰單獨分了出來，準備帶回去。

　“這樣啊，有心了！”

　“以後有什麽打算?”夏凡問道。

　此時的猴子身上已經沒了蝟卒身上的那種暮氣沉沉，身上反而充滿了一股生機，他知道，這是崔老頭臨走之前替猴子改命的手段。

　“準備先去名花院找小娘喝喝酒，前輩沒去成，猴子我可不能食言不是?”

　“再然後...我想去一趟人域，牛大哥的老家就在那邊的青州，想過去看看，人總得落葉歸根不是?”

　“做完這些，我想出去走走，說不定還能學點本事回來，當兵就算了，這次攢下的軍功夠我恢復普通人的身份了！”

　猴子是不祥之地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但牛壯則不是，他本是人域青州人士，後來參軍，然後被薑國送到了這邊，說白了，一開始也是炮灰，只不過他有點機遇，到了百夫長這個位置。

　而經過這次，無論是崔老頭還是牛壯都曾讓他換個活法，以前他沒得選，現在他想出去闖闖，也別辜負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稍微感受了一下，他發現眼前的猴子修為居然到了出塵境中期，也就是說，他修為提高了一個小境界，難怪會有這種想法。

　“也好，到時候替我在牛大哥墳前上柱香！”

　“那肯定成！那什麽凡哥，我去看看老狗，他斷了一條手臂，這回也能提前退伍了，到時候我倆一起走！”

　聽到這話，夏凡張了張嘴，只能歎了口氣，斷了條手臂總比死了強，也算不錯了。

　“好！”

　看著猴子離開的背影，他突然叫住猴子問道:

　“等等！”

　“怎麽凡哥?”

　“咱們當初石城出來的七十二軍，現在還剩下多少啊?”

　“算上我還有老狗，還剩下二十三個哩，這次之後，能退伍的差不多有一半，不錯嘞，嘿嘿！”猴子一手托著牛壯的骨灰，一手摸著自己的後腦杓，滿身是血，憨憨的笑著，仿佛在說著一件好事。

　“這樣啊，那你先去忙吧！”

　“成，等凡哥傷好了，咱們一起喝酒塞！”

　說罷，猴子轉身朝著遠處走去。

　看著對方那略顯孤獨的身影，夏凡不禁感覺有一塊巨石壓在了胸口，他不知道如果當初自己沒有帶著這些人來，會不會有不同的結果，活下來的人會不會多一些。

　七十二軍他帶出來了，但也沒有帶出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完成了牛壯的囑托。

　“對不起啊~”

　一聲呢喃的抱歉，也許沒有人聽到，但卻是夏凡此刻最真實的想法。

　慈不掌兵，也許他真的乾不了帶兵打仗這種差事，總覺得是因為自己原因，讓很多人白白丟了性命。

　也許在很多人眼中他是英雄，在雄關為難之際，天象壓城之時登上城頭，立於萬人之前，鏖戰天象，將損失降到最低，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真的沒有那麽偉大，只因為當初站在城頭之上的人是蕭鳳山，所以他才去拚命的。

　也正如當初蕭鳳山聽到的那句話一樣，我朋友不多，別死。

　當初城頭之上要是換一個人，也許他也會選擇明哲保身，拚命這種事誰愛去誰去。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但也算不上壞，無論是性格還是他的道，都沒有那種家國天下的情懷，他奮力一戰的理由就那麽大，就只是因為那幾個人而已。

　也可能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會感覺到內疚，認為七十二軍一部分人的死和自己有關。

　可能是看出他的心事，一旁的青君走了過來輕聲道:“師傅說過，天地大勢如此，生死各安天命，現在是他們，也許下一次就是你我！”

　“可以憐憫眾生，但不要過度執念，平時只要盡人事聽天命便好！”

　轉頭看向身旁的青袍女子，夏凡不由笑了笑，雖然他與青君不甚熟悉，但卻覺得此女看的異常通透。

　當然，可能是與她出家人有關，修道修心，心境超然於外物。

　“話雖如此，但人之所以是人，喜怒哀樂不受於心才是常態，不是嗎?”

　說罷，夏凡微微一笑，隨即招來五娃，一瘸一拐的離開。

　這女子什麽都好，就是少了些人味，有的時候感覺就像是一個冷冰冰的機器一樣。

　如果人真的不用為死亡而悲傷，那就不是人了，情感左右情緒，情緒才是人道。

　他本身的道中就充滿的情感與情緒，若不然，當初也不會因為婁清雪身死而暴怒，失去理智之下闖京城，入學海，更不會有他這一劍還恩，成就自身之道。

　可以說就現在看來，兩人站在一起就仿佛兩個極端，他的身上充滿著情感，而青君則是想往無情道發展。

　如果兩人真成了夫妻，生活在一起，要不就是他被同化，此後無欲無求，成親之事有名無實，要不就是對方被破功，脫離所謂的太上忘情，變回正常人。

　城中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戰後工作，治療傷員，恢復建築，宗門修士先後離開，而蝟卒等人也準備撤軍回到不祥之地的京城休養生息。

　而夏凡在白玉的攙扶下，回到自己的住所倒頭就睡，他已經到了一個極限了，體內的氣血之力第一次出現了萎靡的現象，神識這根弦也崩到了極限，可以說床的出現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與此同時時，城中古樹上方的一間木屋內，韶南煙，雲瑾，平南王，佛門金剛以及新進劍仙劍無極，一行五人匯聚。

　“師姐，城中弟子已經妥善安置，應該沒什麽大礙了！”

　“前輩，根據下面匯報而來的消息，此戰我雄關之地戰死蝟卒三萬有余，傷者不計其數，如果算上重傷員，戰損應當得與四成，其中化海境之上戰死數量，算上宗門修士共計三百二十一人！”平南王拖著重傷之軀開始匯報。

　聞言，韶南煙不由一聲歎息，僅僅她們雄關之地一處就有如此大的損失，其余之地的情況恐怕更加不容樂觀。

　“我剛剛接到消息，血海平原那邊，白陽谷的一名七境戰死，妖族戰線那邊也戰死了一位飛熊！”

　“其中佛門靜竹羅漢重傷，可能要圓寂了，好在斬殺了異族一名八境，兩位七境！”

　佛門七境稱金剛，八境為羅漢，九境菩薩，再往上就只剩下佛陀了。

　“阿彌陀佛，靜竹師叔早些年便重傷，修為止步不前，就算這次無事，恐怕大限也快了，也算是求仁得仁！”佛門金剛和尚聞言雙手合十感歎道。

　此戰，人域戰死七境兩人，八境一人，九境一人，上三境之下數以十萬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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