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旦深夜從酒樓出來,回頭看一眼依舊杯籌交錯的同窗好友,嘴角有些不屑。
一個個的只知道討好張家公子,真是令人生厭的嘴臉,有這一群同窗,真是恥辱。
林子旦心中憤憤不平,滿腹經綸卻還是抵不過一兩銀錢來的重要。
曾經那些誇下海口,不為五鬥米折腰,安顏視權貴的同窗為何會淪為如今的局面。
如此恬不知恥的吹捧一個肚中無墨水的家夥,竟然也不害臊,也不臉紅,真是枉為讀書人!
林子旦越想越來氣,心中更加憤憤不平,若是有一天他得勢了,一定嚴懲這些家夥。
林子旦想著,走出好遠的路,酒意迷醉,雙眼有些模糊,路沒走穩,一個啷蹌跌倒在地上,額頭上磕出一個大包。
一瞬間,林子旦微微清醒,但是隨後就更加模糊了。
迷迷糊糊之間,似乎有人拉起他,有個慈祥和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好孩子,別摔著了,你這身子可金貴著呢!”
金貴?
林子旦迷迷糊糊的有些不可思議,他一個墨都難買的讀書人什麽時候也稱得上金貴了。
林子旦緊緊抓著對方的手,滿是褶皺,雙眼迷離的道謝:“謝謝,謝謝,還從來沒人說我林子旦身子金貴呢。”
“你這身子在我這可是金貴的不得了,得了,天太黑,你看不清路,可得小心些,這個你拿著,撐著點,別再把身子摔壞了。”
對方好像遞過來一根拐杖,只是這拐杖的把手有點奇怪,直愣愣的。
林子旦也沒多想,一邊道謝,一邊拄著拐杖繼續往前走。
還別說,這拐杖挺穩當的,順手。
很快,林子旦回到家,用力拍門,沒多久,一個神色疲憊的婦人開了門。
聞著林子旦一身的酒氣有些擔憂。
“快進屋,你先進去躺著,我給你做一碗醒酒湯。”
回到房間,林子旦躺在木床上倒下就睡,沒多久,就打起了呼嚕。
睡夢中,他夢到自己連連高中,一路走到秦都的權貴之中,到處都是觥籌交錯與讚美之詞。
夢到自己結識了權貴之女,那女子看中自己,表明心意。
他略微猶豫以後,表明自己也尚未婚娶。
兩人很快開始談婚論嫁,大婚這一天到了。
林子旦騎著高頭大馬,穿著錦繡紅袍,胸前帶著大紅花,一路上百人的隊伍熱熱鬧鬧的抬著花轎前往新娘子家。
道路兩旁百姓的羨慕眼神落在他眼裡,讓他更加認為自己當初做的是正確的。
如今自己乃是新興權貴,一個農婦怎麽能配得上自己,不過他也不是薄情寡義之人,這些時間,已經令人在老家給她們一家安置了房子,田地,銀兩。
按照日程,和離書今日應該就到老家陽城了。
“新郎官到嘍!擋親的快來考一考這甲一郎!”
盛大的宅院金碧輝煌,上好的紅色綢帶充滿了院子每一個角落。
“我先來我先來,新郎官請聽,雪映梅花梅映雪,對出下聯算你過!”
出題的青年哈哈大笑,眾人喜笑顏開的看向林子旦。
林子旦哈哈一笑,有些豪氣,道:“這有何難?”
隨即笑道:“雪映梅花梅映雪,鶯宜柳絮柳宜鶯。”
“這個,如何?”
眾人思索一會,紛紛點頭讚歎道:“不虧是甲一郎,這題沒難度啊!”
林子旦心中得意,
臉上卻盡是謙虛,隨後輕松對過所有的題。 眾人讓開路,紅色綢帶鋪成的路上放著一柄打開的紅傘,紅的很鮮豔,傘面朝下,傘柄朝上。
旁邊有一人面無表情道:“請新郎官跨過紅傘!”
“跨紅傘?”
林子旦眉頭一皺,這不是和女子嫁人時候的規矩同出一轍?怎麽男子登門也有這規矩?
秦都不一樣嗎?也不知跨紅傘是什麽寓意。
雖然疑惑,但林子旦還是照做,走出大堂門沒多久,林子旦又看到院子上面吊著大量的鮮豔紅傘,將陽光都遮住,走在紅傘下,林子旦心中有些不適,卻也說不出為何。
隨後,步入中堂,到處都是喝彩,林子旦站定,向二老行了禮,尊敬道:“嶽父嶽母,小婿來接親了!”
“嗯,賢婿稍等片刻。”
嶽父和藹可親的露出笑容,些許時間,新娘子被人攙扶著走進來,蓋著紅蓋頭,一身大紅衣,只是奇怪的是新娘子手中舉著一柄大紅傘。
林子旦隱約有些錯覺,這一柄紅傘比他之前看到的所有紅傘都更加鮮豔。
“你們就在這裡拜堂吧!”
“什麽!”
林子旦大驚失色,他是開接親的,這怎麽能行!
“嶽父大人,開什麽玩笑!”
卻不想,這嶽父直接變臉:“怎麽,你瞧不上我府上,還是瞧不上我!”
與此同時,四周的賓客都同時對他橫眉冷對,一道道與之前截然相反的話語和質疑傳進他的耳朵。
“真是給臉不要臉!”
“這可是入贅尊府啊!八輩子修不來的福分!”
“就是,以這位大人的關系地位,入了他府上可是一步登天。”
“我看著甲一郎就是飄了,你看著吧,若是敢惹毛這位大人,這輩子隻配當個邊疆小吏,老死在邊疆。”
一聲聲不掩飾的話語傳過來,林子旦心中一陣悸動。
他可是堂堂甲一郎,怎麽能老死在邊疆。
“小婿願意入贅!”
林子旦輕輕說道,說完以後,隻覺得全身被掏空,瞬間體虛,一個啷蹌就要跌倒,旁邊一人笑呵呵的扶著他。
說道:“甲一郎可得小心點,這身子可金貴著呢!”
林子旦有些疑惑,這句話有些熟悉,抬起頭環顧四周,總覺得四周的賓客包括嶽父嶽母都長的有些相似。
揉揉眼,又瞬間回復正常。
“準備拜堂!”有司儀高喊。
“一拜天地,契約大立。”
契約?林子旦疑惑,想問,一抬頭就看到嶽父面無表情的臉。
更疑惑了,嶽父的臉好像很熟悉,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二拜高堂,在上明證。”
“夫妻對拜,禮成入洞房。”
林子旦拉著紅綢帶和自己的新娘子一並打傘走進喜房。
只不過房間有些狹窄,門也奇怪,上寬下窄。
進入房間, 新娘子依舊打著傘,沒人來鬧洞房,只不過林子旦好像覺得流程有些不對,但是一想,好像又都正常。
隨後,林子旦興奮的看著身姿窈窕的新娘子,然後搓搓手掌,倒出兩杯酒,端到床前。
柔情道:“娘子,喝交杯酒了!”
新娘子微微點頭。
林子旦大喜,從床頭拿起一條金杆慢慢挑起紅蓋頭。
期待的眼神瞬間凝固,驚恐充斥瞳孔。
紅蓋頭下的女人臉上滿是焦黑的疤痕,黑紅的肉翻在臉上,猙獰可怖。
林子旦瞬間後退大吼:“你是誰,滾出去,我娘子呢!”
聞言,新娘子露出笑容,但是這笑容一言難盡。
“相公,我不就是你的新娘子嗎?”
“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我們,不分彼此,再也不會分開!”
新娘子輕笑著起身,林子旦隻覺的如墜冰窟,如同臘月寒霜。
嶽父嶽母,司儀,賓客,百姓,所有人的臉在記憶中緩緩變化。
“好孩子,別摔著了,你這身子可金貴著呢!”
是那個人!
銀鈴般悅耳的笑聲回蕩,房間裡女人的身影消失不見。
林子旦驚恐不已,衝過去努力撞門,試圖衝出去。
後脖子一道涼意,好像有人在對著他吹氣。
林子旦反身就是一拳頭,沒人,只有一柄鮮豔的紅傘,此刻的紅傘,鮮豔如血。
傘裡面一張血肉大口,忽然浮現,將他吞噬。
入眼,血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