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入秋,風冷雲懸。
小城夜裡清冷,涼風席卷,家家戶戶都緊閉著大門,只是說來奇怪,這小城中所有宅院的大門全部刷了一遍朱紅的漆。
夜裡一眼看過去,讓人心裡發寒。
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家家嶄新的朱紅大門上貼著大秦帝國殺氣最重的兩位將軍畫像,門環上還拴著暗紅的麻繩,不知何意。
仔細去瞧,可不就是浸血的繩。
小城西方飄來浩浩蕩蕩的烏雲,緩緩將月色遮掩,風嗚哇嗚哇的吹,有些淒厲。
轟!
忽然之間,烏雲之中有雷霆閃動,晃眼的雷劈下,照亮小城紅門。
轟!
轟隆隆!
剛才的第一道雷像是一道引子,不停息的雷霆閃爍,一聲聲如擂大鼓的雷聲響徹在每個小城人家的耳中。
雷雲下。
籠罩在小城上方的詭異氣息緩緩散去。
小城城西,一處與周圍宅院格格不入的殘破小院裡,秦宇站在窗戶前向天空的雷雲看去,有些疑惑,傍晚的天象他看過。
今晚上,不應該有雷雲的。
思索一瞬,秦宇推開房門,走出破舊的房間。
嘎巴!
嘎巴!
房間門口,一條老的不成樣的黃狗大口咬著燉過的骨頭棒子,身上多處的黃毛已經脫落,露出裡面皺巴巴的皮,剩余不多的黃毛也暗淡無光。
只是這黃狗雖說老,但是這牙齒還鋒利,玉米棒子粗的骨頭一口一段都不帶含糊的。
見到秦宇走出來,老狗默默轉了個方向,伸出前爪把一堆骨頭扒拉過去,似乎老而通靈。
秦宇沒有說話,目不轉睛的盯著黃狗的皮毛,看的老黃狗脊背發涼,立馬扭過頭對著秦宇呲牙咧嘴。
隨後,再次扭過頭一口一口啃著自己的骨頭。
“少吃些,你的牙會自己脫落。”
秦宇剛說完,就聽一聲叮當響,一顆鋒利的老黃尖牙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在地板上。
秦宇一愣,黃狗也是一愣,隨後更賣力的啃起骨頭來。
輕歎一聲,秦宇走過去撿起黃狗的老牙,滿是腥臭,當即捏著鼻子將這老黃牙丟到院子裡接雨水的大缸裡面。
小院東廂房的門前,一位披頭散發的乞丐老人捧著一碗燒肉吃的盡興,時不時的吃些米飯,就著酒壺咕咚咕咚的大口吞咽。
“慢點吃,沒人和您老人家搶。”
秦宇看的自己也有些餓,著實是這位老人家吃的太香了。
老人面前,擺放了一大盆的燒肉,一大盆的米飯,一大壺的老黃酒。
這是秦宇入夜時分煮好的肉和飯,到現在為止,老人已經足足吃了一個時辰。
一塊塊肉下肚,一碗碗米進喉,老人的肚子卻沒有絲毫變化。
同樣的,盆裡的肉和米也絲毫沒有減少。
在這肉和米的前方燃著三炷長香,此刻香已經快要燃盡,丁點的火星逐漸暗淡。
老人看著快要燃盡的香,更加大口的吞咽。
短暫的工夫,香燃盡了,一縷縷青煙升騰,老人吃到嘴裡的肉消失,頓時大急道:“餓,我還餓!年輕人行行好,再讓我老人家吃一口吧!”
秦宇淡漠的搖搖頭,道:“不可,吃的再多些,老人家你要生變了,到時候,想要再往幽冥酆都城可就沒辦法了。”
轟隆隆!
雷霆閃爍,小城瞬間如同白晝,雷光打亮小院,
老人縮了縮身子。 身下。
並沒有影子。
四肢纖細無力,肚子鼓脹,蒼白的臉上青紫淤痕,渾濁的眼珠子像是要瞪出來一樣,有些駭人。
“可是,我真的餓,年輕人行行好吧!”
老人躬著身子啜泣,聲淚俱下,空氣中都彌漫悲傷。
秦宇眼神發冷,老人是餓死鬼,今夜登門之時已經有了向怨鬼轉變的跡象。
故而秦宇才做了這些肉食,消解老人的怨念。
可是現在看來,似乎並沒有什麽作用,怨念不消,如今竟還想著以哭聲蠱惑他。
“不可,老人家還是準備去吧!”
秦宇聲音淡漠,老人家哭的更加淒厲,見秦宇無動於衷,身上怨念飄蕩,一聲聲啼哭化為惡笑。
“你不給我肉吃,我就吃了你!”
老人惡狠狠的貪婪目光盯著秦宇,下一瞬,歇斯底裡的彈跳起來,張開大口,露出尖牙向他撲過來。
“愚昧!”
秦宇輕歎一聲,抬起手扇過去。
啪!
老人被拍飛,在地上滾落兩圈。
“不吃敬酒,小子也隻好上硬菜了!”
秦宇輕歎一聲,身後一道被迷霧遮掩的虛影浮現,一條黃蛇頭顱遊走出來,蛇嘴倒吸,瞬間將老人吞吃。
一個呼吸的工夫,黃蛇再次張嘴吐出兩道清光,一道升天,一道入地。
院中吞吃骨頭的黃狗在秦宇身後迷霧身影出現之時,一身黃毛豎起,靜如木雕,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瞬息,秦宇收了巫法,腰間一塊黑金腰牌微微震動,靈台清明。
誅,餓死怨鬼!
食,怨鬼惡氣!
獎,一巫令!
有些少了!
秦宇很貪心,他修行的是上古祝巫之法,此法到現在幾乎已經斷絕,因為要求太過苛刻。
必須要身具巫部血脈,且血脈濃度要達到三成。
可是巫部上古絕跡,混血多了越發駁雜沉寂,曾經輝煌耀眼的祝巫師到現在幾乎斷絕。
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強良巫牌到了他這一代才因為血脈返祖得以擁有新的繼承者。
也算是讓他這一脈,有了一點興頭。
“大黃,今晚上的雷屬實來的奇怪,直對著城裡劈,你跑的快,不如出去看看?”
聞言,黃狗頓時大翻白眼,苟在一邊,狠狠咬著骨頭棒子。
秦宇摸摸臉龐,有些濕潤,抬頭看去,空中淅淅瀝瀝落下一些銀線。
“慫狗,養你何用?”
秦宇嘀咕一聲,隨後甩甩袖子道:“罷了,雨夜不宜出門,回去睡覺。”
黃狗人性化的露出嘲笑面容,若不是不會說話,一定直接懟回去。
狗慫。
人更慫!
但,老天爺偏偏就不遂人願。
囑!囑!囑!
老舊的破門響起,鐵門環用力扣在門板上。
院子瞬間安靜。
秦宇踩起來的腳沒有落下,黃狗咬在嘴裡的骨頭也頓住,若不是小雨還在滴答滴答,怕是還以為小院靜止了。
人和狗對視一眼,都有些驚訝。
這小城裡面,能讓他們感受不到氣機,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門口之人,尚且不存在呢!
除非,山裡面的東西進城了!
囑!囑!囑!
“秦先生,可否方便一見?”
門外的叫門之聲中氣十足,是個中年男人,言辭透露出焦急。
秦宇看一眼黃狗,黃狗一口吞下一盆的骨頭,靜悄悄的溜進屋裡。
“家裡沒人,秦先生不在!”
秦宇捏著喉嚨低喝一聲。
然後。
就看到殘破的牆院旁邊,一個三角臉男人打著傘探頭看過來,手中還拎著一張畫像,比對一下,驚喜道:“請秦先生救命!”
“咳!”
秦宇乾咳一聲,有些尷尬,心想這破舊的院子該修修了。
“閣下是何人?我們並未見過。”
秦宇沒有去開門的打算,哪怕這男人很懂禮數, 但是畢竟,他不是人。
“秦先生慧眼,我是翠屏山胡家人,我家夫人被三日前的山洪驚到,如今夫人與肚中胎兒性命垂危,城中大夫已經悉數請去卻都束手無策,那些大夫說城西落紅巷的秦小先生醫術高明,特來請先生救命!”
“翠屏山胡家?”
秦宇皺眉,他知道翠屏山中有一群狐妖。
但是落在中年男人眼中,卻以為是秦宇疑惑,立馬解釋道:“我胡家隱居在山中,知道的人不多,不過若是先生肯去,無論成與不成,我胡家願意奉上黃金百兩,山中百年藥珍三株答謝先生!”
秦宇看向中年男人,感受到一絲絲妖氣散發,若是不答應,只怕也要將他強行綁過去。
畢竟。
祝巫之法詭秘,對面這狐妖看不出秦宇的修行,恐怕還隻認為他是普通人。
“既然如此,那就走一趟吧!”
秦宇開了門,中年男人識趣的給秦宇撐上傘,指著路邊的馬車道:“先生請上車,這拉車的馬是罕見名駒,日行千裡,過山走溝猶如平地。”
秦宇看了一眼,這那裡是什麽罕見名駒,根本就是一頭紙扎的馬駒,車廂下面一群碩大的老鼠抬車。
坐進車廂,中年男人作模作樣的拿起鞭子抽打在紙馬的屁股上,喝一聲:“駕!”
頓時,車廂下的老鼠發力,猶如一團黑色雲朵抬著車廂奔走。
小雨青煙的城中,馬車疾馳而過,隻留下中年男人的一聲聲急切的低喝與雷聲交錯。
“嘚嘚~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