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玉聽說上學的回來了，直奔家裡。大姐和兩個哥哥，正在用冷水洗臉。平時家裡喝的水都是從食堂打的，現在食堂給每家人都供應一盆開水，多的沒有。

　　家裡要供應李奶奶泡腳，水剩下的就更少了。

　　李小玉借著熱水瓶，給哥哥姐姐一人倒一杯溫熱的井水，三個人喝下後才覺得重新活了過來。

　　大姐和二哥分別講了縣城與鎮中的現狀，都與老鷹山一個樣。這可是軌跡，無法改變的，也沒人有能力改變。

　　因為‘土高爐’而停學，學校裡沒有上課，所以沒有考試。

　　斑竹林過了一個有肉有雞吃的新年，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仿佛又回到了剛開始吃食堂的時候。

　　五九年，在斑竹林的村民吃肉的時候，如約而至。

　　今年的新年沒有新衣服，也沒有鞭炮，一切都很平靜，似乎醞釀著什麽?

　　新年裡不用上工，在食堂吃過飯的村民在曬壩裡點上幾堆火，圍坐在一起烤火和聊八卦，一派新年景象。

　　有的老年人衣服下夾一個灰籠烤火，灰籠是用竹子編成，上面有把手，以瓦罐置其中，安放妥帖，大小剛剛好，嚴絲合縫。

　　用燒過的木頭或硬點的柴火留下的火炭，放進瓦罐中，外出提著可以取暖，還可以燒花生、包谷、黃豆類的小零食。

　　在寒冷的冬天裡可是有‘小溫暖’之稱，村裡的老人特別喜歡，走到哪裡都愛提一個灰籠，不分男女。

　　有的婦女冬天裡做鞋子，也喜歡提一個，幾個人在一堆，每個人腿下都放一個灰籠，特別暖和。

　　李爺爺和李奶奶各有一個，冬天是走到哪提到哪。

　　食堂燒火後的木炭多，村裡的老人都喜歡到保管室來聊家常，順帶還能給灰籠加點炭，晚上提回家可以烤一晚上的。

　　初二回娘家的日子，李家的兩個姑姑沒有回斑竹林，只是帶信說有時間再回來。

　　李媽今年也沒有回娘家，在年前她就給娘家帶信說年後不回去。

　　現在都是在食堂吃飯，還能過得下去，她曾給娘家說過讓他們做好準備，希望他們能記住她說過的話，後面能安然地度過前期。

　　年後的飯是越來越稀，可謂是能照見人影。眼看就要到上工的日子，再這樣下去，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

　　李建元去五隊找村長，想問問村裡是怎麽安排的?村長李興旺，年約四十五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

　　找到村長時，他正和五隊的隊長在一起說話，兩人都愁眉苦臉的，不知在為什麽事煩惱?

　　李建元過去對村長說:“村長，找你商量點事，你有時間嗎?”

　　“有什麽事就在這說，其實你不用說我也知道是什麽事?”

　　李建元見村長一副我知道你找我啥事的表情，就知道這事恐怕不好辦了。

　　“村長，我們隊裡的糧食不夠吃到收糧的，怎麽辦啊?”

　　“你們還有糧食能吃到收糧的，我們隊裡連開春都困難，你給支援點，到時候肯定優先還你。”

　　村長一聽三隊有糧食吃到收糧，立馬就張嘴借糧食，現在能弄到手才是最真實的，管他面子不面子的，有得吃就行。

　　李建元一聽，我是來找你解決辦法的，不是來借給你糧食的，借給你了回去還不被村裡的老人拔皮啊。

　　他見村長都快湊到自己身上來了，嚇得立馬問也不問了，還是趕緊跑吧！不跑快點，隊裡的糧食就保不住了。

　　李建元跑回斑竹林，馬上提著木喇叭大喊“集合”。

　　村裡人大多在曬壩上烤火，聽到集合，很快就圍攏過來聽隊長講話。

　　“叫個人去找會計和計分員，各家回去拿家夥什，今天就把糧食分了，動作快點，不快點糧食就保不住了。”

　　村裡人一聽不快點，糧食就保不住了，馬上一窩蜂似的散開往各自家裡跑。

　　有些不明白怎麽回事的老人問李建元:“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不是去找村長了嗎?怎麽回來就說糧食保不住了?”

　　”唉呀，都別問了，趕緊的幫忙啊，五隊快沒糧食了，聽說我們能吃到收糧，要來借我們的糧，你們不快點，是真的想讓人家給借走嗎?“

　　”李會計你來記錄一下，今天暫時不以工分為準分，先分基本糧，按人頭分下去，要快！“

　　李小玉在家也聽說了要分糧，李父上班去了，沒在家。李媽又去保管室了，兄妹四人拿著家裡的麻袋、背簍、籮兜跟著人群湧向保管室。

　　按人頭分下來，一人分到五十斤毛糧，李家八口人一共分了四百斤，這點糧食要吃到收小麥。

　　現在才二月份，要到五月份才能收小麥，平均下來每個月的人均糧，只有十六斤六兩的毛糧，可以想象缺口有多大。

　　“趕緊的， 拿到糧食都回家去藏好了，出了問題我可管不了。今天在食堂吃最後一頓飯，以後都各家在各家吃。”

　　“隊長，回去吃，家裡也沒鍋啊，怎麽做飯?”

　　“自己想辦法，鐵鍋沒有，瓦罐總有吧，最好趁現在買鍋的人不多，明天趕緊的去鎮上買，不然以後連瓦罐都沒得買。誰也不許出去說分糧的事，要是讓我知道了肯定扣他家一個月的工分。”

　　李小玉聽到可以自家開夥，當然高興啊！得趁早回去準備，明天就去鎮上將家裡的東西配齊。

　　背著糧食的村裡人，都快速地往家裡去，要把糧食藏在別人找不到的地方才行，要是丟了，一家人真的怕是要餓死了。

　　村子裡的混子回村了，現在要更加的小心藏好才行，所有的人都在擔心混子會在村子裡下手。

　　常言道:兔子不吃窩邊草，可村裡的混子專吃窩邊草，真不是個東西，這種人就該被天收。

　　李家的糧食被李承繼放進了倉房，還在外面加了一道銅鎖，從現在起家裡就要做好防范，不能讓人鑽空子。

　　李承繼見院子連個門都沒有，柴房更是簡陋得一腳就能踹倒，這怎麽能防得住村裡的混子?不知現在修房子還來不來得及?

　　家裡的老弱正是混子下手的對象，再加上宿怨，就更有可能引來混子。

　　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