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幾乎是一下子就暗了下來,鹿蜀身周的火焰格外明亮,就連紅色的長發都燃燒在了火焰中,只是,看著玃如鄭重其事地念動著咒語,他的神色變得有幾分古怪。
“你不至於吧……”
隱隱猜到了玃如這架勢是想要做什麽,鹿蜀垂下了眼簾,神色中並沒有惶然,卻有了一絲絲的悲涼。
強大的壓迫感讓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不適,謝道之早就護著瓔珞遠遠地退開了去,就連庚辰和嘉玉真人,都不得不暫避鋒芒。
“這究竟是什麽法術?”
她不死心地又問了一遍,謝道之卻只是搖搖頭。
應龍沉吟著沒有說話,只是他的神色也十分凝重,嘉玉真人鎮定自若不動如山,可看著那邊的眼神中也帶著幾分訝然。
“還記得我們初識的時候,你還以為我是老虎,怕我怕得要死。”
鹿蜀突然說道。
玃如看向他,眼神中微微有了幾分遲疑。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你還記得嗎?太久太久我都已經不記得了……”
“要不是在皋塗山找了半天吃的,只找到了你,我才不會搭理你呢……那會兒我肚子都快餓扁了。”
紅色的長發在火焰中飛舞,鹿蜀的語氣中滿滿的都是傲嬌。
“那你當初為什麽沒有把我吃了?”
玃如忍不住問道。
密雲還在不斷地聚攏,只是那令人窒息的壓迫之感似乎是好了一些,沒有像之前那樣,讓人透不過氣來。
“我也不知道呢……”
鹿蜀的聲音有了一點點的溫柔。
“那會兒我告訴你我不是壞人,你就直接信了,什麽都跟我說,還給我看你收集的那些法寶,我就有點下不去嘴,大概就是這樣吧……”
也許是因為他的語氣多了幾分輕松和真誠,玃如舒了一口氣,慢慢地說道:“我從沒有懷疑過你,直到羲和出事。”
“那時候唯一在皋塗山出沒的人,只有你,我之後一直在想,何以那樣單純的孩子會誤入歧途,若是沒有人教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而皋塗山的客人除了……就唯有你了。”
“她是不可能的,更何況直到最後,她都毫不知情,甜甜就更別說了,她們兩個的人品我都是十分確信的,可是你……我也曾經那樣相信你,所以一直在痛苦中自責,可是你卻……”
“早在那個時候,我心中就有了一個朦朦朧朧的影子,一個沒有成形的想法,也許只是我潛意識中的理智為我編織的一個可能,也許只是……”
“當時我隱隱感覺到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只是我心裡拒絕去相信這一切。”
玃如冷聲道,閉上了眼睛,眉間的法印愈發明亮。
“呵呵……”
“你可真有趣。”
火焰中的笑聲聽起來有幾分刺耳。
“是你太傻了,真的,直到現在你都不曾怪過他們,不曾怨恨過他們,我真的不明白,玃如,你是沒有腦子,還是沒有心?也許你兩樣都沒有。”
“那些凡人何德何能……”
鹿蜀的話音戛然而止,看著他的目光中似有著火焰,不知是憤怒還是別的什麽。
“我不知道為什麽你總是對凡人有著成見,那三個孩子都是極好的孩子,我是真的不明白,你為何偏偏就不喜歡他們?”
玃如的聲音遲疑了一下,刻意避開了那個話題。
“呵呵……”
鹿蜀冷哼了一聲,避開了他的目光。
“凡人每一個都愚蠢自私,從不會為別人考慮,所思所念全都是自己,僅此而已。”
“你我都曾在凡間行走,塵世間凡人那些醜惡的嘴臉,難道你還看得少嗎?你以為你那些孩子們就能例外嗎?所有的凡人都一樣,沒有任何人是例外,他們就是天生該死!”
鹿蜀幾乎是咬牙切齒惡狠狠地說道。
“你以為你對他們掏心掏肺,他們就會對你同樣地相待嗎?”
“你把他們看做是孩子,撫養他們教導他們,關心他們身周的一切,可他們呢?他們可曾考慮過一絲一毫你的感受?”
“什麽感受?”
玃如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的不自然。
“你還是那麽可愛。”
鹿蜀微笑了一下。
“連我都能看出來你的心思,那些孩子和你朝夕相處,能看不出來嗎?”
“我從來就沒什麽心思……”
努力想把這句話說得義正言辭,只是玃如的聲音中有了一絲絲的顫抖。
密雲凝在了空中,似乎是膠著了一般。
“他們在說什麽?”
瓔珞看向謝道之,只是後者也搖了搖頭,柔聲道:“玃如已然封閉了周圍的靈氣氣場,我猜想就是怕到時候打起來誤傷我們,只不過這樣一來,他們說什麽,我們也是聽不見的。”
“哦……”
“師父不會有事吧……”
她拉了拉他的衣袖。
可是謝道之並沒有和平時一樣一臉輕松地安撫他,他擰著眉毛,眼神中半點放松下來的神色都沒有,沉默了片刻,他才柔聲道:“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緣法,你不用想太多,也許這一戰本就是那兩人命中注定,不可避免的。”
“玃如也太草率了。”
庚辰輕聲道,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恩。”
沉默寡言的嘉玉真人居然應了一聲。
“這法術雖然我沒見過凡人用過,但是當年……”
“恩。”
嘉玉真人還是隻應了一個字而已。
“不知道玃如會不會有事。”
“夏之朝露,不待午時便會消散,在我們看來,那短暫的存在不值一提,可在它自己看來,能親眼見到旭日初升,能感受到微風輕拂的搖曳之感,能聽見蟲鳥爭鳴,那就已經是波瀾壯闊的一生。”
難得姬嘉玉說那麽多話,只是應龍細細體會著他語中的含義,卻壓抑不住自己心中浮起的那絲悲涼之感。
也許他說的並不是玃如,也許他說的只是所有人,所有的生靈,所有存在於世間的一切。
“可是這法術……”
庚辰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看向那白色長發的眼中多了一絲疑惑之色。
“即便是我,使出這樣的法術也沒有必定能夠全身而退的把握。”
嘉玉真人面無表情的說道,神色間仍然是一片淡然,似乎一點都不在意這些。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