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笑了笑，顯然對程瑛的話很受用，雖然心裡有了危機感，但誰也不想被別人明明白白的指明。

　程瑛有能力卻不焦躁，這也是他們願意接納她的原因。

　盧立新也有些驚訝程瑛會找穆寒借書來看，畢竟他們每天的研發工作也比較重，程瑛又自認為是後輩，每天在實驗室裡花費的時間也就更多，經常是去食堂匆匆吃完晚飯就又趕回來再忙上一會兒。

　滿打滿算，程瑛在宿舍裡待的時間也就十個小時。

　程瑛平時還會拿一點資料回去看，如果再看其他的專業書，盧立新倒是有些擔心程瑛平時會休息不夠。

　他自己也是工作狂，但還是苦口婆心地勸告程瑛:“小程啊，你現在年紀也不大，未來的時間還長著呢，沒必要透支自己的身體去學習。萬一有什麽不慎，等你到時候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盧立新說著看了看程瑛拿回來的書。

　有《材料科學基礎》《物理化學》《金屬物理學》……

　盧立新看著看著，表情逐漸凝固在臉上。

　另一邊的曾航見他表情不對，“怎麽了?”

　他也過來看了看，同樣非常驚訝，比知道程瑛托穆寒借書的時候還要難以置信。

　“程瑛你看這些書做什麽?”

　其他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也意識到程瑛借的書可能不是像他們想象的那樣，都是機械方面的專業書。

　程瑛表情無辜，沒想到這麽快就被發現了，朝曾航賠了賠笑:“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材料學。”

　曾航原本就是大學教授，最見不得學生做這種一心二用的事情，看著程瑛的眼神也變得有些嚴厲。

　“程瑛，不是我不尊重你，而是你要明白，做研究，最忌諱的就是什麽都學一點，但什麽都學不精。

　你在機械上有天賦，就應該好好鑽研這一行。不要以為你現在已經趕超了很多人，但你距離國內頂尖、甚至是全球頂尖還要著鴻溝般的距離。

　你要是想學有所成，做出一番成就來，就應該把心思靜一下，把時間精力花費在你現在的專業上，而不是看見什麽有趣就要了解一下。

　這樣分散了精力，哪怕你再有天賦，也很難再達到預期的高度了！”

　曾航是真的恨鐵不成鋼，話也說得比較重。

　也不是沒有人同時修兩門專業，但程瑛卻是他平生僅見的有天賦的人。

　對她的期望越高，曾航就越不想讓她走到岔路去。

　她現在有著機械的基礎，還有天賦和時間，再接著鑽研，很容易就能觸摸到這個行業的封頂，又為什麽要想不開去搞其他亂七八仙的東西?

　除此之外，曾航也有一點私心。那就是程瑛如果現在該學材料，說不定也能在材料上有所建樹，但他也不希望他們機械白白失去這麽個人才。

　故而趁著程瑛的想法還沒有萌芽，就想趕緊給她掐滅了。

　不然按照他對她的了解，以她對知識如饑似渴的架勢，一看起那些材料方面的書來，估計就會越陷越深，停不下來了！

　曾航話說得重，程瑛沉默地聽著，沒有反駁。

　她也預料到了大家發現這件事後可能會反對，但沒想到竟然是曾教授第一個反對，態度還那麽激烈。

　但程瑛已經決定的事情，八頭牛也拉不回來。

　她確信，如果自己現在不趁著時代的洪流湧上來之前多接觸一些東西，到了以後攻堅克難的時候，必然會後悔。

　所以不管其他人怎麽反對，程瑛也不為所動。

　程瑛沉默了一會兒，才斟酌地回了曾航的勸言，“曾教授，我已經考慮清楚了，我想趁著年輕多涉獵一些。但是我保證，我肯定不會每一個專業都學而不精，未來我會選擇一個領域一直走下去的。”

　程瑛說話雖然慢，但每一句都讓別人知道她是認真的，而非一時頭腦發熱。

　曾航不甘心，但也知道今天他是勸不住程瑛了，再看程瑛的眼神也有些複雜，最後失望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程瑛看著他的背影，嘴張了張，還是什麽都沒說。

　有些事情，注定得不到所有人的支持。

　劉公源看著曾航，倒是譏笑了一下，“你說你個老學究管那麽多幹嘛?”

　實驗室裡的氛圍一時間有些壓抑，大家大概也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不知道是誰咕噥了一句:“小程你也好好想想吧……”

　說著，大家又忙了起來，想要回避現在的尷尬氣氛。

　程瑛緊抿著唇在位置上站了許久，才閉了閉眼讓自己恢復一些精神，繼續坐下來畫圖。

　而書，也被她整整齊齊地碼好，珍而重之地放在了一旁，這也表明了她的態度。

　事情發生之後，其他人沒有勸程瑛的立場，曾航因著這件事在實驗室裡對程瑛也有意無意地回避。

　一時間雖然大家還在趕進度，但氣氛上總有些不對味，不像是之間大家一起突破一個個技術難題，為此感到由衷地高興。

　但一天晚上，實驗室裡只剩程瑛和盧立新的時候，正當程瑛收拾東西想要離開，盧立新卻把她叫住了。

　“小程你等一下，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談一下。”

　程瑛手下的動作停了下來，“盧組你說吧。”

　盧立新看著面前看起來就很倔強的女孩，推了推眼鏡:“小程你是女生，心思細膩，應該能感覺到最近咱們實驗室的氛圍怎麽樣吧。”

　程瑛聽完， 低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知道是自己影響了實驗室裡的氛圍，因為她的態度傷了曾教授的心，其他人也不知道怎麽調節他倆，事情的走向就變得愈發古怪。

　雖然沒有人挑明，但又因著他倆平時做事都會有所顧慮。

　盧立新看著程瑛已經有些不忍了。

　但程瑛還是在他開口之前說了出來，“是因為我。”

　程瑛的話很輕，但卻沒有半分不確定的飄忽。

　她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很珍惜其他人對她的好，面對這種情況，就愈發不知道從哪裡下手。

　她也不希望自己的選擇駁了曾教授的一片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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