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三小姐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眼裡拂過一絲難以置信的光芒。
這種實實在在踩著地面的感覺,有多少年不曾體會過了呢?
她原地轉了一圈,仰頭看向田間勞作的馮書生與陌生婦人,一步一步朝他們身後走了過去。
背著個女娃的年輕婦人聽到腳步聲,一轉頭就看到一名面容玉雪精致衣裙華麗翩躚的女孩子。
她那表情很是呆了呆,仿佛沒想到這荒山上竟會出現一個仙女似的小姑娘。
“我……路過的。”韓三小姐一雙手緊緊握著帕子,小小聲說了一句。
婦人下意識地點點頭,衝她露出一絲溫婉和善的笑意。
“是,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一家三口了?”
婦人一愣,隨即連忙衝她擺了擺手,“不不是,我,我們不是一家三口。我相公去年過世了,這位馮公子是看我們孤兒寡母可憐,才會時不時伸出援手。”
這時婦人背上的小娃娃醒了,張嘴哇哇大哭。
馮書生轉頭笑著說道,“大姐,你先去一邊歇著吧,剩下的這些活,我一會就能乾完的。”
“好,好。”婦人一邊哄著女娃一邊點頭,抱著娃娃走去田埂旁坐下。
韓三小姐看了看腳下的泥濘,把心一橫也跟著婦人坐了下來。
“姐姐,你也是住在這裡的麽?”
“是啊,看到那旁邊的茅屋麽,就是我們家。”
“你跟馮書生,認識很久了麽?”
“嗯。”婦人見小姑娘眼睛圓亮晶瑩,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頓時便喜歡上了。
拉開話匣子便毫無戒心,竹筒倒豆子似的跟她說上了話。
“那是六年前了吧,我相公在崖底發現了他,當時奄奄一息的受了很重的傷。救他回來之後,他便在山上住下了。”
“真是個好人啊,可惜沒什麽福報。”
“雖然當初把他救活,可是那些老傷早已根深蒂固。像我們這種窮苦人家,只能自己采一些草藥煎煮吃吃,又看不起大夫。”婦人歎了口氣,“這些年我看他日漸消瘦的,也不知還能撐上多久。”
“要是他也走了,這山上就只剩母女二人。”夫人長長歎了一聲。
“他為什麽不下山呢?”
“下山又能做什麽。他一個盲人,腿腳還不方便。當年我丈夫在時,生活還稍微好一些。我們有盈余的時候,偶爾還能接濟接濟他。現在麽,真是越來越難了。”
“再說,這書生心裡還有個念想呢。說是跟一位朋友約定好的,以後要找個深山隱居,過田園般的生活……說什麽現在就當是提前適應了。”
婦人說著說著便笑了起來,“胡話連篇的。”
她抱著孩子哄了哄,忽而轉頭看向小姑娘,詫異地望著她淚流滿面的模樣,“怎麽了小姑娘?”
“我就是他要等的朋友。”
婦人吃驚地微微張大眼睛,抬頭看著小姑娘站起身來,一步一步腳步堅定不移地朝那瘸腿書生走了過去。
韓三小姐站在那人身後,久久佇立,忽而煥然一笑輕輕喊了一聲“馮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