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之前大家已知慶雲產地在玉昆山之東。

此時正是清晨，眾人選定了紅日升起的方向，不疾不徐地且飛且看風景。

在藍天青山映襯之下，山間繚繞的雲氣愈發飄逸柔美。

有的地方白雲如帶，橫亙山腰，因風徐引，如仙人衣帶飄蕩，點綴得遠近山容分外清麗。半山以下，又正起霧，雲團也越來越多。

“祁師兄，一直往東飛就可以了嗎?”

胡玉不問兄長，反問祈寧之。

胡嶠無奈地回頭，他知道妹子是怕他嚴厲，特意放緩了聲音放柔了腔調:

“且飛一段看看，司南離得太遠不靈。我們要去摩天海之無心岫，那裡是慶雲之源頭。”

胡玉木著臉，敷衍地“哦”了聲，對親哥的排斥之意很明顯，看得出心裡還是有疙瘩的。

“玉兒，待會看中哪一朵慶雲，我幫你追。”

胡嶠難得地又說了句軟話。

胡玉有些意外，眼神瞥向天邊，好像在認真地看什麽，過了好一會才冒出來一句:“我自己又不是不會追。你總瞧不上我！”

胡嶠此生未討過人歡心，對這唯一的親妹子實在有些不知怎麽辦才好。

出外不比在宗門，隊伍裡別的人都好說好管，就是對妹子輕不得重不得。

以往，胡嶠端著長兄的架子，皺著眉頭批評幾句安慰幾句，妹子都可以承受，可是這趟出門後妹子好像有些不一樣了，對兄長的敬畏也少了許多。

胡玉開始更多地有自己的想法了。

認識到這一點，胡嶠又欣慰又失落，他更不知道怎麽管胡玉了。

“胡師兄哪裡是瞧不上你?”幼蕖與胡玉並排飛行，她悄聲道，“我幾個哥哥都是這樣的，好像我連吃飯都不會一樣，什麽都要問一聲，我幫你什麽什麽可好?我也煩著呢！後來他們知道我不喜歡被管頭管腳，也就松些了，也就好了。”

幼蕖不是一心幫人周全的老好人，她是看到胡嶠胡玉這對兄妹，想起了自己的幾位哥哥，心裡有些酸楚，如果她的哥哥也可以在她身邊，哪怕是呵斥、挖苦，她都甘之如飴。

只有失去過，才知道那些不中聽的話底下藏著的其實是兄長的真心關愛。即使是用了不合適的方式，惹來不快。

幼蕖自己也有過這種想掙脫管轄束縛的時候。

雙方都沒有錯，只要心裡知道對方的好，不要往惡意上揣測，略加磨合調整，最終還是會有好的結果。

胡玉身在福中，幼蕖希望她能好好地享受這種福分，莫要辜負。

胡玉對幼蕖的話很是信服，她低低“哼”了聲，半轉了頭對胡嶠方向:

“那到時候，我們比比看，是你快，還是我快！”

雖然妹子還板著臉，可是語氣裡已經帶了幾分熟悉的撒嬌意味，胡嶠心頭一松，笑道:

“當然要好好比！玉兒，從前我沒發現你的飛劍練得這般快，我本來還想讓你兩分，可現在，我不拿出全力還不行！”

胡玉得意地一扭頭，拉一拉幼蕖的袖子:

“李姐姐，到時我們將他們甩得老遠，一朵慶雲都別給他們留！”

“那是，我們幾個出手，哪裡輪得到他們啊！”盧瀟瀟補上一句，鄭奕亦在點頭。

胡嶠與祈寧之對視一眼，都苦笑了笑。

隊伍裡的幾個姑娘心性都強。盧瀟瀟心高氣傲就別說了，溫和如鄭奕，隨和如幼蕖，都聽不得要幾位師兄容讓的話。現在連胡玉也受了影響，獨立剛強的個性開始冒頭，棱角鋒芒漸漸顯現出來。

要是他們自作主張幫她們幹了什麽，不僅得不到謝意，

還要被抱怨他們是不是瞧不起她們的能力。絕不肯落人半步。

別說，比宗門裡嬌嬌軟軟的師妹們強多了。

歷練果然讓人成長。

其實，胡嶠、祈寧之等人後來才知道，眼下的短暫認識只是他們見識少罷了。

宗門裡的許多師姐師妹和他們在一起時固然是嬌嬌軟軟，可在外歷練中，亦是一樣的要強硬正。

因為所處的環境不一樣。女孩兒比男子更有適應性柔韌性，對周邊環境的變幻更能隨時隨機調整出最合適的姿態。

“看前面！”

潘寶喊道。

眾人放目望去，前方的雲氣漸密，縹緲朦朧之間真如仙境，而連連綿綿不見邊際，不由生出永遠也飛不到盡頭的錯覺。

遠近山頭一團團一簇簇的雲朵，細的如帶，密的如障，薄如裙衫，厚如被褥。

那雲比初雪還白，比新棉還柔，極松極蓬，極軟極潤，真如霧豰冰綃團成的錦堆一般。

鄭奕忍不住身手去撫弄身邊薄薄的雲卷。

“唉，這玉昆山的雲朵，仙氣盎然，比我們太玄州幾大名山的雲都好看得多！”胡玉感慨了一聲。

“是的呢！真是恨不得我也成為其中的一朵。”盧瀟瀟也歎服。

她向來不愛女孩兒的花哨玩意兒，可對著這造化天然的情景，也自然而然地將一顆心安寧了下來，似乎心裡也鋪滿了松軟的雲朵。

眼前這些雲朵姿態嫻雅，自然舒卷，雍容和緩，以最天真的姿態，安心消受這片天地的安寧，看著令人心中生羨。

“摩天海在哪裡?是不是快到了?胡師兄，將司南取出來罷！”鄭奕也道。

其余人也不由放緩了劍光，四周都是雲氣，可是從大家所了解的來看，沒有一朵傳說中的慶雲。

應該離摩天海還有一段距離。

沒想到玉昆山這般大。

“這裡應該差不多了……差不多可以定方向了。 ”

胡嶠邊說，邊摸出一隻司南模樣的鐵盤，盤面鐫刻著一圈卷雲紋，奇特的是，明明這雲紋是銘刻在鐵盤上的圖案，卻飄飄忽忽地若在盤上流動舒卷一般。

雲紋的中心橫放著一隻杓子，這是指向之物。

眾人會意，各自在指尖凝出一滴靈液，依次滴在杓內。

那杓子無風自動，滴溜溜轉了兩圈，杓柄指向前方某處，同時，杓內飛出一道異彩，如彩虹經天一般，一束彩色光華穿透了雲霧，向杓柄所指的方向伸展。

這道彩虹去得極快，轉瞬即逝，眾人才不過舉頭的功夫，彩虹的這一頭就消失在碧空之上。

不過大家已經看明了前路的方向。

“跟上！”

眾人精神一振，飛劍加速，跟著虹光疾追。

劍飛得快，彩虹去得更快。

當眾人追至一處環形山脈時，只看到那道異彩已經只剩下短短一截懸在環形山脈正中。

眾人不由腳下一頓，飛劍停在空中，舉目往那方環形山脈看去。

“這裡應該就是摩天海了。”

胡嶠看著掌中的鐵盤，杓柄一閃一閃地發著光。

摩天海，原來是雲海。

胡嶠打頭，領著隊員飛至環形山脈上空。

越向裡飛，雲團越來越多，看樣勢是自內裡稠密處漸漸往外展布開來。

下方的雲漸漸已連成了整片，白氣彌漫，雲海滔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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