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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畝方塘半畝田》第29章 少年何處可橫行?
  我暈。

  大眾的口味,真是難以琢磨。

  娛樂的風向,真是瞬息萬變。

  正在我迷惑的時候,蔣英豪躥了上來。

  他像打了雞血一般,扯著嗓子大叫起來:“開膛手,大家的老朋友了!黑蓮花,身份成謎,年齡成謎,長相成謎,實力成謎。世紀大戰,一觸即發。眾位看官,百年難得一見的盛況,即將開始,你們有眼福了。諸位朋友,鑒證奇跡的時候到了!”

  我去。

  蔣英豪原來這麽能吹。

  說得我差點就要信了。

  但估計,他經常這樣吹得天花亂墜的。因此,台下隻想起啦稀稀拉拉的掌聲,算是回應。

  蔣英豪對我使使眼色,在我耳邊低聲道:“放心啊。認輸就可以下台。”

  我的天。

  這是幾個意思啊?

  倒底我是認輸還是不認輸啊?

  你倒是說清楚一點啊!

  但蔣英豪已經麻溜地跳下台去,只剩我一個人,一頭霧水。

  只見乾乾瘦瘦的開膛手,已經站了起來。他活動著脖子,把一雙手的關節,掰弄得啪啪作響。

  真是難以理解。

  總有些人,以玩弄自己的關節為樂。

  讓自己的關節錯位,再複位,發出點瘮人的響動,難道是件很酷的事情?

  這是不是在暗示別人,這種人對自己都這麽狠,對別人更加不會留情。

  或者,是在暗示別人,這種人智商不高,不要靠近,否則會被蠢哭。

  在我的萬千思緒中,乾瘦的開膛手已經杵到我面前了。

  他同我差不多高,有點戲謔地望著我。只聽他低聲道:“姑娘,你是第一次來吧?”

  真是有意思。

  原來打擂台之前,還要聊聊天?

  於是我點點頭:“嗯。”

  他又神秘兮兮地悄聲道:“今天場下大部分人買我贏。所以,蔣老板讓我讓著你。”

  我瞪大眼睛:“嗯?”

  我突然明白了。

  這就是蔣英豪的生財之道。

  打假拳?

  他會根據看客買莊的情況,來操縱擂台的結果。

  我突然很生氣。

  難道我是需要對手讓著我,才能打贏的嗎?

  額。

  雖然對手讓著我,我也不一定能打贏。

  但是。

  可但是。

  但可是。

  讓對手讓著我,就是對我紅果果地蔑視!

  而且,作弊,明顯有悖於公平公正的體育精神。

  讓我打架,已經是勉為其難了。

  如果再讓我作弊,就太不誠信了。

  這與我坦蕩的人生,不矯揉造作的個性,格格不入。

  我,是來競技的。

  不是來演戲的。

  不管是演輸,還是演贏,我都不能接受。

  演員,總是有劇本的。

  有劇本,就意味著,要受製於劇本。

  被別人控制,就代表著,沒有自由。

  演員,哪怕再光鮮,再嬌豔,再耀武揚威,也,和那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沒啥差別。

  舉手抬腳,不過是別人一句話的事。

  自由啊!

  我的最愛。

  隨心所欲,自由自在,是我追求的生活模式。

  受製於人,會把我活活憋死。

  所以,一千五百塊錢,根本買不到我的自由。

  我的自由,是無價之寶。

  想到這裡,我又不禁開始後悔了。

  下午蔣英豪那個老滑頭塞給我的合同裡面,不會寫著要我打假拳吧?

  如果這樣,我真的被坑死了。

  我不由得一陣沮喪。

  以後,任何合同,要高聲朗讀三遍以上,才能簽字!

  後悔歸後悔。就當下的情勢而言,我決定,裝傻。

  裝傻,嘿,是解決一切棘手問題的好辦法。

  我決定,依然我行我素。

  輸了贏了,就交給司命星君來決定吧。

  司命星君,你看著辦。

  我勸你善良。

  否則,哼哼。

  你懂的。

  正在我思緒漫天飛舞的時候,台下又傳來一陣陣喝倒彩的浪潮。

  “你們倆怎麽回事?”

  “你們聊什麽天啊?”

  “你們倆不會是來相親的吧?”

  “你們打不打啊?”

  “……”

  對面,開膛手的臉色一白,低聲道:“姑娘,本來我從不打女人。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對不住了!”

  說完,開膛手將右手,如同拉足了滿弓,向我揮過來。

  洪拳剛猛。開膛手雖乾瘦,拳頭卻如砂鍋般大小。

  當然,說砂鍋般大小,還是太誇張了些。

  但是,生物學家拉馬克說,用進廢退。

  他的拳頭,不成比例的巨大。說明這廝,平時果然是個經常揮拳頭的。

  這砂鍋大的拳頭,還沒有揮到,我就已經聽到了呼呼的拳風。

  這種聲音,就像是,大雨前的低氣壓,又悶又煩躁。

  這種又悶又煩躁的感覺,我是體驗過的。

  一種令我傷心的體驗。

  伴隨疼痛感的體驗。

  那是在我很小的時候,與閨蜜章琴爭搶一塊巧克力。

  結果,章琴的哥哥,用一個巴掌,結束了我和章琴的糾紛。

  那個巴掌,是落在了我的臉上。

  我的臉火辣辣地痛。

  耳朵嗡嗡作響。

  我感到又悶又煩躁。

  還很傷心。

  為啥我就沒個,危難時刻,拔刀相助的哥哥呢?

  只有個沒啥鳥用的弟弟。

  太讓人傷心了。

  於是,我哇哇大哭。

  為了安撫我,章琴最終把巧克力讓給了我。

  但是那陣又悶又煩躁的風聲,是深深刻在我的記憶裡了,成為了我的童年陰影。

  連巧克力也安撫不了。

  所以,我對這種風聲,是極為排斥的。

  極為痛恨的。

  我眉頭一皺,面色一冷,一個轉身,拔腿就跑。

  雖然我功夫不怎麽樣,但是,其實,我是身懷絕技的。

  那就是,逃跑。

  在轉學之前,我在韶華,已經保持了五年的一百米,額,第三名。

  我能如同一支利箭,嗖地一聲,就無影無蹤。

  果然,開膛手的一拳,雖剛勁,卻遠遠跟不上我的速度。

  他一拳擊出,我早已經繞場半圈了。

  開膛手見我逃跑,有點發呆。

  他回過神來,撒腿就追。

  於是乎,我們倆,一個跑,一個追,繞著擂台轉起圈圈來。

  台下,一片沸騰。

  喝倒彩聲,口哨聲,哄笑聲,此起彼伏。

  大概,這種打不過就跑的風格,在擂台之上,還是很少見的。

  但是,我打不過就跑怎麽了?

  孫子都說,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下攻城。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逃跑,是謀略。

  謀略懂不啦!

  不是硬碰硬,才是英雄。

  能屈能伸,才是君子。

  於是,我才不理會這些哄笑,倒彩,譏諷。

  我跑我的路,讓別人笑去吧。

  於是乎,我更起勁兒地奔跑起來。

  但是,這個開膛手,實在令人失望。

  他,跑得太慢了。

  跟我一比,他簡直就像個帕金森患者。

  我繞著擂台跑,差點就要追上他了。

  我不得不減慢速度,等他追上來。

  而且,這廝,體力不行。才跑了幾圈,他就氣喘籲籲,越跑越慢。

  蔣英豪,咆哮的聲音,傳到了我耳朵裡:“黑蓮花!這個又不是賽跑比賽。你再跑,就算你輸。”

  我一驚,腳步粘滯了起來。

  就這樣輸了,太不劃算了。

  我只能停下奔跑。

  身後的開膛手猝不及防,差點撞到我身上來。

  我轉過身,無可奈何地盯著他。

  開膛手見我停下來,有點氣急敗壞。

  他雙拳交錯,就向我揮來。

  那種沉悶的風聲,又出現了。

  我心中一緊,有點厭惡。

  我將頭一偏,嗖地一聲,就閃到了開膛手的身側。

  開膛手的雙拳,自然而然被我躲了開去。

  我一個掃堂腿,橫踢在開膛手的膕窩處。

  膕窩,是大部分人的死穴。

  膕窩受力,人很容易跪倒。

  我以前和歐陽立摔跤,就是如此。

  抱住他的頭,再用腳從他的身後一勾,正中膕窩,他就應聲倒底。

  百發百中,屢試不爽。

  果然,開膛手這廝,也是個無甚稀奇之輩。

  我一掃過去,他,居然跪了下來。

  我去。

  這也太做作了吧。

  這廝演得也忒假了吧。

  不專業!

  差評!

  我很是不滿。

  台下看客也很是不滿。

  陣陣驚呼聲,口哨聲,又此起彼伏。

  我對著開膛手癟了癟嘴,低聲道:“大哥,你這演技,有點浮誇啊。”

  此話一出,我就有點後悔。

  有時候,不能輕率地下結論。

  評價一個人的演技,也應該慎重。

  只見開膛手,逐漸展現出,他炸裂的演技。

  他突然大叫一聲,滿地打滾。

  不但如此,他還滿頭大汗,青筋暴起。

  我後退兩步,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分明,就是良心出演啊。

  開膛手把腿上的劇痛,被女人踢倒的不甘,對蔣老板的控訴,的都淋漓盡致地表現在臉上。

  他的表情,是痛苦的扭曲,摻雜一點倔強,再混合點遺憾。

  我連連點頭,心中敬仰,有如滔滔江水。

  只是,這開膛手的表演,有點拖遝。

  他抱著個腿,一邊哀嚎,一邊打滾,沒完沒了了。

  見開膛手倒地不起,蔣英豪麻溜地跳上了台。

  蔣英豪簡單檢查了一下開膛手的小腿,站起來,大聲道:“他的腿斷了。”

  我去。

  這個油滑的蔣老板,要不要那麽誇張啊?

  你們兩個人聯合起來演戲,也不用演得這麽戲劇化吧。

  我翻了個白眼。

  無語。

  只聽台下,突然爆發出,轟鳴般的尖叫聲,掌聲,歡呼聲。

  我有些發呆。

  油滑的蔣英豪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得有些誇張:“你贏了。”

  “哦。”我粗略應了句。

  只能說,我扮演的我,按照導演的要求,打贏了開膛手扮演的開膛手。

  我面無表情地望著台下,歡騰的人群。

  這些人,難道就看不穿,這些拙劣的表演?

  難怪蔣英豪能靠這個為生。

  這些看客,真是好忽悠。

  這些看客,大部分買了開膛手,因此應該是輸了錢的。但是,這些人,卻莫名其妙地歡愉。

  他們甚至異口同聲地不斷呼喊:“黑蓮花!黑蓮花!黑蓮花……”

  有病!

  不會是輸得腦子壞掉了吧?

  見我莫名其妙的模樣,蔣英豪低聲解釋道:“但凡有厲害的人物出現,他們都會異常興奮。”

  切。

  厲害的人物?

  可惜這個厲害的人物,是蔣老板包裝出來的。

  子虛烏有的。

  我有點厭倦,覺得這個圈子,怎麽比娛樂圈還娛樂呢?

  不一會兒,狂熱的人群,終於逐漸散去。

  我走到開膛手身邊,將還在滿地打滾的他拍了拍:“大哥,收工了。起來回家吧。”

  但開膛手居然仍不消停。

  哇塞。

  他不會是入戲太深吧?

  蔣英豪走過來,有點驚訝:“你讓他怎麽走啊?只能等救護車了。”

  什麽?

  演戲要演得這麽全套嗎?

  連救護車都要演到嗎?

  佩服!

  佩服!

  我忍無可忍,挖苦道:“蔣老板,你們差不多就行了吧。不要浪費醫療資源了。人家醫生護士很忙的。”

  蔣英豪一臉震驚:“怎麽是浪費醫療資源呢?骨折了當然要去醫院啊。”

  我冷哼一聲:“骨折?他是裝的。”

  “裝的?”蔣英豪驚訝地道:“怎麽可能是裝的呢?他真的骨折了。你一腳能踢斷紅木桌子。他被你踢骨折了很奇怪嗎?”

  什麽?

  what?

  他,他,他真的骨折了?

  我的天啊。

  我的地啊。

  我的司命星君啊!

  要不要玩得這麽大啊?

  我,我,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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