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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畝方塘半畝田》第51章 今夕複何夕,共此燈燭光
  我跟貓姐打了招呼,不再讓宋平進入快餐店。

  歐陽立化療完成以後,我便實現了他的夢想,讓他出院回家了。

  反正我也沒有湊到,那傳說中的幾十萬。

  歐陽立的化療效果滿意,暫時又可以上躥下跳的了。

  我還去看望了,被關押的蔣英豪。

  我,真誠地,向蔣英豪,表示了感謝。

  蔣英豪,剃了個光頭,更加富態了。

  這個人,似乎一點都沒有為自己可能的牢獄之災擔憂。

  他反而,神秘兮兮地跟我講了一件怪事。

  “我正在著急,怕見不著你了。”蔣英豪對我擠擠眼睛。

  我微笑著:“不會的。以後,我經常來看你,給你帶點水果。”

  “我是怕,耽誤你的大事。”蔣英豪還是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大事?”我不明白。

  “就在我們被抓的那天晚上。”蔣英豪的表情,讓我聯想起鬼故事:“有一個,神秘的人,來找我。”

  “啥人?”我一向膽肥,不容易被忽悠。

  “是個中年人。”蔣英豪說起八卦來,兩眼放光:“是個很有錢的中年人。”

  我的臉色一沉,正色道:“蔣英豪,我敬你是個正派人。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乾爹,助養。”

  蔣英豪好生委屈:“他沒說要當你的乾爹呀。他,他說,想要挑戰你。”

  “挑戰我?”我松了口氣:‘我已經退隱江湖了。不接受挑戰。’

  “退隱江湖?”蔣英豪皺皺眉,仿佛很遺憾:“真可惜。這個人,出手可豪氣了呢。他說,如果你贏了他,獎金三十萬。”

  “三十萬?”我倒吸一口冷氣:“那人,是腦子有病吧?”

  “是真的。”蔣英豪煞有介事:“如果不是警察突然衝進來,我差點就要跟他簽個意向書了。”

  “你?”我突然有點生氣:“你都沒有問過我,就隨隨便便把我賣啦?”

  “只是意向書,意向書。”蔣英豪的臉上,又浮現起奸商的狡詐:“當然要問過你的意見,才會簽合同。反正如果你輸了,也沒有什麽損失。”

  我沉吟道:“一般天上不會掉餡餅,只會有陷阱。這個人,如此大方,肯定非奸即盜。”

  蔣英豪鄭重地點點頭,露出一副從未有過的嚴肅表情:“不錯。反正現在我要清閑兩年了,幫不了你了。其中是福是禍,只能你自己掂量了。歐陽君,我知道你著急用錢。但是,世間險惡,你還是要小心些。”

  我突然鼻子一酸。

  有些人,看起來圓滑世故,其實有一副古道熱腸。

  有些人,愛財如命,卻也不是狗苟蠅營之輩。

  於是,我從蔣英豪那裡,得到了神秘人的電話,並給了,蔣英豪一個,經常來探望他,請他吃水果的承諾,便離開了。

  .

  .

  神秘人,成了之後,困擾我良久的事情。

  林寒,陸敏,宋平之輩,我已經絕交了。

  可以商量的人,只剩下了歐陽立。

  歐陽立出院以後,廚藝突然上了一個台階。

  大概是,他每天都在琢磨某平台上的食譜。

  晚飯的營養價值,也肉眼可見地提高了。

  蒸雞蛋,番茄炒雞蛋,雞蛋玉米湯……

  “你要高考了。需要營養。”歐陽立如是說。

  無窮無盡的雞蛋,我簡直吃得快要孵出小雞來了。

  吃過晚飯,

我和歐陽立,便趴在桌子上,對著那張記載著神秘人電話的紙條,發呆。  “肯定是個圈套。”歐陽立皺著眉頭:“因為,你根本就不值三十萬。”

  我去。

  要在平時,我肯定會跳起來胖揍歐陽立。

  不過這廝,現在是個不經揍的。

  我便強行克制住了我的暴力企圖。

  我瞪著歐陽立:“你姐怎麽就不值三十萬了?”

  歐陽立,還是瘋狂地,在作死的邊緣試探:“你又不是什麽武學宗師,你不過是會一點三腳貓的功夫,怎麽就值三十萬了?”

  雖然生氣,但,我還是覺得,歐陽立說得挺有道理。

  “再說了。”歐陽立還不消停:“賭博是違法的。你吃了虧,這麽快就忘了?”

  這倒是。

  張老師在月下講的話,眼鏡叔叔的教誨,還猶在耳邊。

  我若是知錯犯錯,那就無可救藥了。

  於是,我一揮手,將紙條收了起來。

  “不用討論了。”我斬釘截鐵:“這件事情,行不通。”

  “歐陽立。”我的語氣,跟偉大的教育家,思想家,哲學家,理論家,林寒,出奇的相似:“我們做人,要堂堂正正地。不要去想些一夜暴富,投機取巧的事情。你骨髓移植的錢,你姐一定會給你籌到。你放心。”

  歐陽立一臉嫌棄:“是你在猶豫,要不要一夜暴富,投機取巧好不啦。”

  我也明白,剛才那一番教育家的說辭,其實是說給我自己聽的。

  有些問題,想通了,就坦然了。

  我收好紙條,準備開夜車複習。

  歐陽立卻在我身後,傳來吆喝聲:“姐。李醫生說,M3型白血病,化療效果好的話,也不一定要做骨髓移植的。那個錢,你不用著急啊。”

  “好的。”我回答得風輕雲淡。

  風輕雲淡,是因為,我暫時無計可施。

  那三十萬,在我的頭腦中,來回晃蕩,揮之不去。

  晃蕩在我的試卷上,晃蕩在我的夢中。

  .

  .

  第二天。

  我在教學樓下面,被截住了。

  截住我的人,是宋平。

  準確地說,是個貌似宋平的人。

  為什麽是貌似呢?

  因為這個人,仿佛是宋平,又仿佛不是宋平。

  他兩眼浮腫發黑,連厚厚的鏡片,都遮擋不住,濃濃的頹廢感。

  “我睡不著。”宋平望著我,給我解釋了黑眼圈的原因。

  “哦。”我冷冷地回應:“與我何乾?”

  “我每天要吃氯硝安定才能睡覺。”他自顧自地絮叨著他的失眠。

  “哦。”我還是不為所動:“學霸,焦慮些,也是有的。”

  “我失眠是因為,你不理我了。”宋平苦兮兮地盯著我。

  “我不理你了,是因為我們已經絕交了。”我翻了個白眼。

  “你的事情,不是我說出去的,不是我說出去的……”宋平有點像祥林嫂,翻來覆去,就是這幾句。

  “是有人想害我。這是****。”宋平連被害妄想都出現了。

  “誰迫害你呀?你以為自己是誰呀?”我覺得鑽牛角尖的人,有點可怕。

  “反正我是冤枉的。我是被迫害的。”宋平重複著自己冤屈,固執得就像茅坑裡的那啥。

  “不管是不是你說的。我是個一言九鼎的人。你們四個,都絕交了。沒商量。”我也固執得像茅坑裡的那啥。

  都是那啥。

  誰怕誰啊。

  “我不服。我要上訴。”宋平連法律程序都要搬出來了。

  我搖搖頭,口氣一軟:“親,挫折,只是人生的一小部分。不要因為小小的不如意,就影響自己的生活。明白嗎?你是個男人,要有承受能力,明白嗎?這件事情,不管怎麽說,你也是參與者,脫不了乾系。明白嗎?我和你絕交,只是小懲大誡。明白嗎?你不要逢人便說,自己的委屈。絮絮叨叨,博人同情,沒意思,明白嗎?”

  “我不是逢人便說。”宋平不服氣:“你是一般人嗎?”

  “我是二般人。”我沒好氣。

  我歎了口氣:“親,世界上的人,其實根本不在乎,你是否值得同情,你是否有冤屈。他們只會看重,你是否能證明自己。明白嗎?別人,有什麽義務,來幫助你?同情你?安慰你?”

  宋平還是企圖力證自己是對的:“我沒有,我沒有搏同情,搏安慰。我也沒有因為挫折,影響自己的生活。”

  “切。”我雙眼一瞪:“那你為什麽要絮叨自己失眠?為什麽要失眠?為什麽要吃氯硝安定?男人這麽脆弱,你覺得好嗎?”

  宋平被我說懵了,站在原地發呆。

  我緩和了些:“宋平,你到底想怎樣?”

  宋平可憐巴巴地抬起頭:“歐陽君,你還記不記得,你欠我一個承諾?”

  額。

  我就說嘛。

  不能輕易給人以承諾。

  授人以柄。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但我是個一言九鼎的人,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斷不會食言。

  於是我點點頭:“宋平,你不說我也猜得到你要什麽承諾。你就是想讓我不要跟你絕交唄。哼。算我歐陽君認栽。”

  誰知,宋平搖搖頭:“不是。歐陽君。我要兌現的承諾,是,你繼續來參加補習班。每天晚上8點,就在小樓張老師辦公室。”

  套路。

  都是套路。

  我被套路了。

  果然,當我晚上8點,準時出現在張老師的小辦公室,我發現,大家都在。

  陸敏,林寒,齊弦,趙冰……

  張老師,將她的辦公室騰出來,又借給我們,還給我們搬來幾個小桌子。

  那幾人已經坐得端端正正,只剩下了一張桌子給我。

  這張桌子上,還端端正正,放了一碗酸辣土豆片。

  酸辣土豆片下面,壓了一張紙條。

  紙條上是張老師的筆跡:

  說明:

  歐陽君,你的事情,是我說出去的。不關陸敏、林寒、宋平、齊弦的事。

  如有必要,你可以和我絕交。

  特此說明!

  張老師。

  這個……

  說得好像我敢跟張老師絕交一樣。

  我放下紙條,端起土豆片,望了陸敏一眼:“嗟,來食。”

  陸敏笑了。

  林寒笑了。

  宋平笑了。

  我也笑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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