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嫌螃蟹這東西寒性大,不叫孩子們多吃。她自己吃的也有限,李老娘沒吃螃蟹,倒是吃了個獅子頭,李梅兒生怕李老娘吃太多又撐著,說,“您多吃點菜。”
李老娘嘟囔,“好容易大節下放開了吃一回,還攔著不叫吃,這虧得是我自花錢買的肉。”
“這麽大丸子,吃一個就行了,想吃明兒個再做,一下子吃多了葷腥不好消化是真的。”李梅兒給她夾筷子涼拌藕,“嘗嘗這個,又脆又鮮。”
好吧,藕也是比較貴的東西,李老娘吃兩筷子藕,道,“這個獅子頭,是怎學來的?你娘也不會做這樣的好菜哩。”
李老娘初時沒留心,覺著她家丫頭片子像她,天資聰穎啥的。可如今自欺欺人欺不大過了,一樣兩樣還能說李梅兒是自己琢磨的,但,為啥同樣的菜,她家孫女就是做得比別人好吃呢?尤其這獅子頭,她在百味樓也吃過,也是這樣鮮香的滋味兒,一吃到嘴裡就能化了,她家丫頭片子不比那酒樓做的差。
“有些是書上看來的,有些是山青哥哥他告訴我的,有些愛吃的人,專愛寫食書來著,裡頭都是燒菜做飯的事兒。”李梅兒無所謂地回道。
李老娘聞言驚訝,“哪個廚子這樣有學問的,還會寫書啊。”李老娘直覺認為,凡是寫食譜的都是廚子。
李梅兒聽這話便忍不住笑了,“祖母,誰說寫書的就是廚子的,那些個愛吃的,好風雅的,大多都是頂有學問的讀書人,那種人才會講究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像這獅子頭,書中就有寫,都是有訣竅的,裡頭要用五花肉,做出來才香。還有人喜歡炸了再燉,我覺著原本五花肉就肥,不用炸,燉的時間久了,肥肉自然就化在湯裡。且湯是用高湯,實不必過油炸的。再者,煮湯時把剔肉的蟹殼放進去,湯便更提了一回鮮,味兒便更好。”
李老娘認真地聽了,點頭道,“這些書看看倒不賴。”主要是比較有用,這年頭兒,女孩兒家廚藝好也是一項優勢。
其實這項優勢對李梅兒來說也隻算錦上添花了,她琴棋書畫都懂一些,又會自己賺錢,如今周圍打聽她的不知多少家,只是因她現在年紀小,實在說不到親事上,大家隻得罷了。等過兩年瞧著,有這樣賺錢的本領,媒人就得把她家的門檻兒踩平嘍。
重陽節前一日,李梅兒收到了封很讓她苦惱的請柬,拿著那請柬,她便去跟李老娘和蔣氏商量。
李老娘看了請柬,也很是奇怪,問李梅兒,“那陸家老太太邀咱們過府去賞花?咱們跟那陸家也沒啥交情吧,怎麽突然就邀請咱們了?”
李梅兒想了想,便回道:“可能是因為珍姑祖母的關系吧,陸老太太年輕時跟珍姑祖母是好友,咱們跟珍姑祖母關系近,她便想著跟咱們交好。”
這也都是李梅兒的猜測,但她也有許多事情想不通,就算那陸老太太跟珍姑祖母少時交好,那也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姑祖母已是出宮回了老家,只能算是一個無權無勢的老太太,依著陸老太太這種世家女的性子,沒必要再在她身上下功夫。
“那咱們去還是不去?”蔣氏有些猶豫,她還沒上過陸家這等高門大戶呢,難免便有些發怵。
李老娘卻沒想太多,一拍大腿決定道:“去,人家都給咱下了請帖了,為啥不去,不去不是擺明不給她家面子嗎,丫頭片子不是去過一回嗎,照樣沒啥事兒的回來了,還得個那麽寶貝的鐲子,這次咱們一起去,肯定也不會吃虧。”
李梅兒有些無語,覺得祖母也決定地太草率了吧,不過她也覺得不去不太好,便也點頭附和,“那就聽祖母的,去!”反正有祖母和娘陪著,她也不怵。
次日一大早,便是重陽的正日子,李梅兒一起床,便選了衣裳開始梳妝打扮,她選了條前不久新做的石榴紅齊胸襦裙,裙擺袖口都繡了纏枝的梅花,十分俏皮可愛,頭上也沒梳啥太複雜的發髻,隻梳一個適合她年紀的雙鬟髻,簪一支絹花並一枝銀釵,就很有些小小少女的意思了。
李梅兒看那絹花有些褪色,便徑自去了李老娘屋裡,將那半開的菊花剪了一支給自己別頭上,林嬤嬤見著便笑,“既好看,也對季節。”
李梅兒很是得意,對鏡子抿嘴一笑,“真是越看越好看。”她別的是黃色的菊花,很襯她的膚色,與她頭上的絹花也搭配。
李老娘出來正瞧見了,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叮囑道,“在外頭可不許說這些瘋瘋顛顛的話,讓人聽著了笑話,知道不?”
“知道知道,就是不能說實話唄。”李梅兒正爾八經的跟李老娘提意見,“祖母,您總叫我撒謊,這可不好。”
李老娘頓時不滿哼一聲,“去去去!丫頭片子年紀不大,臉皮卻恁的厚,快起開,別糟蹋我花了。”
李梅兒卻是把頭偏過去給李老娘看, “祖母您憑良心說,我這花簪的好不好看?“
李老娘揚下巴哼一聲,瞥那花一眼,道,“花還不錯。”這死丫頭片子,明明這支是老娘看中的好不好。一時沒來得及簪,就能丫頭片子搶了先!李老娘深怒丫頭片子手快,又自恃身份輩份,也不能從李梅兒頭上再搶回來啊。
李梅兒看出些許貓膩,一指開得正好的一支,笑,“這支最好,就是給祖母留著呢。祖母坐下,叫孫女我也表表孝心,如何?”
李老娘再哼一聲,坐下,“也還罷了。”
李梅兒素有眼力,忙用花剪俐落剪下一朵,直接給李老娘簪在圓髻畔,然後猛誇李老娘簪菊好看,總之將李老娘從頭讚了一通。
李老娘對著鏡子照了一會兒,覺得還挺滿意,便起身道:“行啦,去看看你娘那裡好了沒有,好了就去吃早飯,吃完咱就出發,省得一會兒晚了,顯得咱家沒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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