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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女官離開荔蘿殿時,昨夜臨時增守宮城諸門的太子禁衛得令撤退。
隨後,一隊輕騎直闖入城,叩響宮門。
皇帝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劇烈地騎過馬了。
他年輕時,也曾是皇子中騎射的佼佼者。
也正因為如此,才讓他在面對病弱的太子時,既驕傲,又不甘。
但當上皇帝之後,他就不再需要拚盡全力向誰展示什麽了。
這一次,其實他完全可以派一位年輕力壯的武將或者侍衛前來,帶著他的親筆詔書。
可他害怕,害怕所托之人不可信,害怕他的詔書在京城已經無效。
所以他自己來了。
太極宮空空蕩蕩。
雖然退位詔書已經下了,但是他還沒有正式退位,這座宮城也依舊任他來去。
當看到荔蘿殿外持刀而立的不再是他留下的人時,皇帝猛然紅了眼,拔劍凌空揮指:“滾開!”
終究他還是個皇帝,殿外守衛紛紛避讓。
下馬,疾步入內。
隔著枯草衰藤,他望見前殿之內,素白身影似雪,一道寒光揚起,令他目眥欲裂——
“住手!”
寒光乍停,殿內美人抬眸,望出的眼神晶瑩似喜似悲,如同遙望多年的仙子終於墮了凡塵。
皇帝心中亦悲喜交加。
失了皇位,卻得美人真心,余生終不算無望。
入殿。
舒美人緩緩垂下拿著匕首的手,仰著臉看他,眸中水光盈盈。
數月不見,原本就消瘦的面容愈見清減。
皇帝不由懊悔當初與她置氣之下,留她一人在京。
原以為是捂不暖的心,卻在那般危急時刻,不顧性命地為他示警。
而此時,除了她手裡的匕首外,殿內還擺著白綾和匕首。
但凡他遲來一步——
皇帝深吸一口氣,將舒美人擁入懷中,歎息道:“阿舒,朕再不會丟下——”
“你”字還沒說出,他陡然瞪大了眼睛,眼珠都幾乎從眼眶裡掉出。
懷中人輕掙兩下,從他懷裡脫身而出。
四目相對,舒美人眼裡仍有水光,也仍舊似悲似喜地複雜。
“為、為什麽?”皇帝不敢置信。
她沒有回答,退了兩步,俯身從案幾上拿起酒盞。
雙手捧盞,啟聲若雲氣飄搖:“阿舒答謝陛下賜酒。”
皇帝看著這一盞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酒,想躲避,卻因背心上精準的一擊跌撞倒地。
酒盞沒有任何遲疑地送到他嘴邊。
“不是……”
那不是他賜的酒,阿舒是不是誤會了他?
可他沒有機會解釋,剛張開嘴,酒就灌了進去。
烈火從喉管開始焚燒,又似利刃自上而下地切割。
所有的疑問和不甘都被燒盡、割透,一個字也沒漏出來。
甄素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天下最尊貴的男人,看著他在痛苦和不甘中,咽了氣。
當年賜她鴆酒,是鄭氏作祟;
後來刺殺薛郎,是王氏作祟;
但她知道,鄭氏和王氏背後,有一個隱形的縱容者。
她一直很清楚自己的仇人是誰。
而她,也終於大仇得報。
“啪!啪!啪!”
鼓掌聲突兀響起。
甄素猝然抬頭,看見一名容色秀美的綠衣少年站在庭院中,如同枯草中萌發的春意,漂亮得令人恍惚。
不久之前,東宮女官賜下白綾、鴆酒、匕首三樣後,便將荔蘿殿的宮人都帶走了。
皇帝是獨自一個人進來的。
不知是本來就獨自一人,還是隨行者被人攔下了。
總之,荔蘿殿裡沒有旁人,應該是太子妃在否定她的原計劃後,另外為她創造的契機。
這名綠衣少年,出現得格外詭異。
“恭喜甄姑娘大仇得報,”綠衣少年笑吟吟道,眼眸清澈乖巧,“如果姑娘已經沒有未了的心願,為免拖累旁人,不如早早與薛七郎團聚吧?”
……
“死了?”唐小白正要出宮迎接已得傳位的太子殿下,聞言霍然轉身。
“阿吳帶人趕到的時候,太上皇和舒美人都已經沒了,太上皇后心刺傷,服鴆酒,舒美人則是匕首刺中心臟而死,應該是自殺。”虞雋說話時眼裡還帶著驚恐,可憐巴巴的,像是被嚇到了。
唐小白因為震驚,沒有留意到他的表演。
但這份震驚很快就消散了。
自殺,並不意外。
甄素報仇的決心如飛蛾撲火,不死不休。
她在為甄素提供這一次刺殺皇帝的機會時,就知道是個難解之局。
倘若甄素還有求生欲……
如今,求仁得仁罷了。
“看好荔蘿殿,此事我親自報去太子那兒!”
……
李穆聽到這個消息,比唐小白更淡定,隻“嗯”了一聲,連一瞬間的震驚都沒有。
唐小白不由悄聲問:“皇帝這麽急著趕回來,是不是你說了什麽?”
“我告訴他,甄素得罪了我的太子妃,必死無疑。”
唐小白“啊”了一聲,道:“我還真給甄素賜了白綾、毒酒和匕首!”
大局定後,她也想通了甄素的意圖。
確實又想騙她。
倘若她真的將甄素作為人質,少不得要見識一場美人凜然就義、帝王淚灑軍前的大戲。
甄素其實和她一樣,並不想看江山美人的選擇,而是將自己與江山放在天平的同一側。
她企圖呈現給皇帝看的,就像去的那封信一樣,沒有情意綿綿,只有冒險相護。
如此,贏取信任,然後致命一擊。
在不妨礙東宮利益的前提下,唐小白願意成全她,所以送過去賜死三連。
本來以為要等上一陣,沒想到李穆那邊給予了默契度滿分的配合。
桃子前腳剛走,皇帝後腳就到了,回來得比李穆還快。
說起來,那年盛夏,皇帝對素未謀面的甄素賜下毒酒,就注定了今日的真心錯付。
所以說,做人還是要善良一點呐……
“想什麽?”李穆見她一臉唏噓,問道。
唐小白瞥他一眼,道:“在想,還好我以前沒有欺負過你。”
李穆沉吟道:“你從前總要我幫你寫功課。”
唐小白:???
“都要做皇帝的人了,怎麽這麽記仇?”
即將上任的皇帝陛下正色道:“阿皎對我做過的事,每一件都要牢記。”
唐小白眨了眨眼,有點臉紅。
她對李穆做過什麽了?怎麽聽起來怪怪的?還是說,只有她一個人不對勁?
“阿皎怎麽臉紅了?”
“你才臉紅!”唐小白立即反駁。
原以為是無效反駁,誰知眼睛一瞥,還真瞥見李穆臉上一抹紅。
“這是什麽?”唐小白抬指撫過他眼尾淡淡的紅,似一抹胭脂綺豔,“你受傷了?”
“不是,是朱墨,”李穆捉住她的手解釋了一遍,淡淡道,“他一生卑劣怯懦,見不得別人無所畏懼。”
太興皇帝為皇子時,嫉妒當時的太子,卻不敢在先帝面前表現和爭取;
惠昭皇帝之死,是顏氏動的手,太興皇帝不是不知,卻佯作不知,不敢擔責;
做了皇帝後,他又因懼怕受人非議,不敢對顏氏滅口,也不敢對李穆斬草除根;
優柔寡斷的性格讓他格外看重那些孤注一擲的人,譬如柳泰,譬如趙景,譬如起初的“秦宵”。
他喜歡看人起於微末,不顧一切向上爬。
前提是,不能爬出他的手心。
所以當看到李穆自始至終不懼時,他便感受到了莫大的嘲諷,於是暴怒,為自己的無能和懦弱暴怒。
唐小白看著那一抹紅痕,幾乎能想象出當時太興皇帝的崩潰。
銳意無畏的少年,如同一面鏡子,照出他畏手畏腳的半生。
即便做了皇帝,也壓抑著,從不得暢快。
唐小白忍不住“噗嗤”一笑,在他低頭凝視時,雙眸亮晶晶地悄聲說道:“太子殿下雄才偉略,人嫉神妒!”
雄才偉略的太子殿下卻微微紅了臉,捏了捏她的手,道:“我去處理下太上皇駕崩事宜,你先歇會兒,待行宮那邊的人回京,就要勞煩阿皎主持后宮喪儀了。”
唐小白意外:“后宮不是皇后主持?”
他吻了吻她的指尖:“是, 唐皇后。”
……
“唐皇后”這個稱呼,也只是李穆私下叫叫而已。
正式冊封皇后還要等到過完年改元之後。
當王太后、元皇后回宮,唐小白依舊是以太子妃的身份出城迎接。
如今前朝后宮是誰的天下,已是一目了然。
元皇后見了唐小白,盯著她沉默良久,離去時,才淡淡說了一句:“太子妃辛苦了。”
“太子妃”三字,仿佛被咬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