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容玩味一笑,問:“你怎麽知道是騙子?”
唐小白詫異地看她:“這不是很明顯嗎?”將信舉到她眼前。
信上只有短短兩句話——
“秦宵在我手上,延壽裡茶肆見。”
太可笑了!
“阿宵剛剛才跟我們分開,從這裡往宮城,沿途都是去上朝的官員,何況他身邊還跟著莫急,怎麽可能落到別人手上?”想了想,覺得只有一種可能,“要麽這封信是皇帝陛下寫的!”
皇帝怎麽可能做這麽低級的事?
唐小白嗤笑一聲,道:“騙人之前都不知道打聽打聽的?”又語重心長安慰秦容,“這種騙術就是針對家屬的,利用信息不對等和親人之間的關心行騙,不要上當!阿宵好好去大朝會呢,不會有事的!”
秦容聽罷,笑了笑:“怎麽?你還不知道你的阿宵是誰?”
唐小白目光縮了縮:“什麽意思?”
秦容瞥了一眼莫緩,笑:“我可不敢說!”折扇一收,轉身要走。
唐小白一看方向,忙跟上:“你要去延壽裡赴約?”
“是啊!”秦容漫不經心道。
“為什麽?”唐小白問完,腦中便閃過一個念頭,“對方手裡真的有人?”
秦容笑而不語。
唐小白感覺心臟狠狠一縮:“是誰?”
秦容轉了個身,衝她笑道:“當然是……我的弟弟。”
唐小白終於停下腳步,腦中亂哄哄。
秦容的弟弟……不是小祖宗嗎?
……
太極殿上,禮官正奉詔宣讀,聲朗朗震蕩殿宇——
“……太原秦宵,複雁門,收雲中,克定河東,征伐漠南……因功,授雲中縣侯!”
李穆跪於殿中,卻沒有下拜,目光直指禦座之上的皇帝。
“為國開疆,不敢言功,唯請陛下,重審秦氏通敵舊案,以慰冤者在天之靈!”
滿朝嘩然。
位於文官之首的兩名宰相,鄭師道掀起了眼皮看向李穆,王茂昭卻垂下了目光。
“秦氏舊案,不是已經重審翻案了?”皇帝道。
李穆神色淡淡:“始作俑者卻還未曾伏法。”
“哦?”皇帝眸色深沉地看著殿中少年。
“請宣人證,河東裴嘉!”
……
聞人嘉受召進宮作證的消息,很快被送到了唐小白面前,和之前約定的那樣,傳召證人時給她傳信。
送信的人大約受了囑咐,還特別加了一句:“秦公子一切安好,請二小姐放心。”
“秦公子?”唐小白重複了一聲。
對方愣了愣,點頭:“是……燕國公和唐將軍也安好!”
唐小白木木地點頭:“知道了,你去忙吧。”
傳信的人離開後,唐小白看向莫緩:“所以今天還是拿的秦宵的身份牌?”
莫緩低頭看地,假裝什麽也沒聽見。
“你家少主,到底是誰?”唐小白語氣涼涼地問。
秦容說不敢說,就真的沒說。
而莫緩也不說。
唐小白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答,笑了一聲:“是不是……太子李穆?”
莫緩驚訝抬頭看她。
唐小白淡淡一笑。
確定了不是秦宵後,其實還是挺好猜的。
身邊的兩個絕頂高手,唐子謙和李行遠對他隱隱的尊敬和服從。
還有許多被她忽略的細枝末節,張隱、李樞,書院,以及——
她低頭,展開手。
手裡還握著今天清晨他塞給她的東西。
一個錦囊。
一個熟悉的錦囊。
她當時手一捏,就知道裡面裝的是印章。
唐小白打開錦囊,確實是幾天前他問她要去的那個印章。
但此時,已經不是刻了一半的虎鈕,而是一個完整的虎鈕。
非帝後儲君不能使用的虎鈕印鑒。
他當然不在意僭越,他本來就是能用的。
唐小白看著這個印章,心中複雜:“你們原本準備瞞我到什麽時候?”
莫緩忍不住說:“我就是個侍衛,我哪知道這些?不過我們少主的身份,二小姐也懂的,輕易外露不得。”
唐小白當然懂。
太子在燕國公府這種事要是被發現了,比秦宵在燕國公府還可怕。
道理她都懂。
可是……
心裡可太不是滋味了。
莫緩看著小姑娘情緒莫辨的樣子,覺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了:“我們少主前幾日把莫急派出去了,還不讓我離開二小姐身邊,可見對二小姐的重視,二小姐有什麽不滿,好歹等少主出來再責怪他。”
唐小白捏了捏手中的印章:“我知道。”
她怎麽會在這種時候掉鏈子?
他今天要對付的,可是連皇帝都撬不動的當朝宰相啊……
……
太極殿中,聞人嘉徐徐道來。
“……太興二年……授予圖紙,令鐫刻印章——”
“你可認得給你圖紙的人?”
聞人嘉抬起頭,目光清正平和:“認得,是王相府上一名姓王的管事。”
殿內嘩然。
當朝宰相,豈是隨隨便便能指認的?
但聞人嘉卻不是隨隨便便的人。
他是裴氏子弟。
姓氏門第便令人先信七分。
一時間,有人斥責聞人嘉,也有人悄悄去看王茂昭。
王茂昭始終垂眸聽著,直到此時,才掀眼皮,露出幾分驚色:“竟有此事?”仿佛毫不知情。
“王相不知?”皇帝垂問。
王茂昭出列拜道:“臣惶恐,還請陛下下令徹查,若真與臣府上有關,臣自當辭官謝罪!”又一歎,“私刻外族王印,無論有心無心,都易釀成大禍,若果真與臣有關,臣難辭其咎!”
聲聲自責,又聲聲推責。
皇帝沉默片刻,道:“交由三司徹查,勿令王相蒙不白之冤!”
又看向大殿中央始終面無波瀾的少年:“秦宵,你可知誣陷當朝宰相,該當何罪?”語氣漸沉,帝王威儀赫然。
李穆再拜:“臣,一告,王茂昭製偽印,構陷忠臣,二告,王茂昭逼死孝哀皇后虞氏——”
……
第一次聽說孝哀皇后是王茂昭逼迫而死的時候,唐小白是不信的。
誰都知道,宰相王茂昭不但是太子李穆的親舅公,還是他在朝中唯一的倚仗。
如果沒有王茂昭,可能太子早就被悄無聲息地病死了。
但是從辛夷生母墳中,他們發現了孝哀皇后留給太子李穆的血書。
這份血書,辛夷的生母藏得很深,連唐世恭也不知道。
唐小白原以為,小祖宗會將這份血書交給太子去呈示百官。
沒想到他自己就是太子。
“他是不是準備在今天,以太子的身份拿出孝哀皇后的遺書指證王茂昭?”唐小白問。
莫緩為難極了:“我就是個侍衛,少主也不跟我說這些啊!”
唐小白雖然是在問他,但更多只是喃喃自語。
如果要用孝哀皇后之死捶死王茂昭,肯定是以太子李穆的身份更有利,所以這應該就是他自己暴露身份的最佳時間點。
她能想到,小祖宗也能想到。
王茂昭更能想到。
也許,李樞也會想到。
所以,李樞找上秦容——
唐小白倏地起身。
“備馬!我要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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