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話雖如此,並不是完全沒有收獲。
即使真如最離奇的假想一樣,黎明會提前準備相應的資料,也就代表著他的目標是那位男性的受害者——名叫李春生的人。
“這樣就出現了另一個問題。”梁安看向了唯一一張報道中直接呈現的照片,“既然黎明的目標是這個李春生,女性受害者的死又是因為什麽理由?而且,為什麽他的宣告書並不在目標屍體的附近,而被沾濕弄皺,留在了洗手池。”
“黎明犯下的案件無一例外都經過精心的策劃,從不傷及無辜。”劉澈比對著自己手機上早先存下的物證照片和三隊那邊發來的具體紙條內容,皺起了眉頭,“說實話,我問了熟悉的專案組的警員,排除了所有疑似的模仿犯以後,出現其他受害人的情況還真是第一次。”
“也就是說,女性受害者趙曉霞是個例外。用她做突破口確實能有更多的發現,也並不算……”梁安沉吟了半晌,“其實我本來以為,趙曉霞可能因為看見了黎明的真容而被滅口,但既然她死在李春生以前,這種情況就被否定了。”
宋喬雨有些疑惑:“不能是黎明先解決了看到自己真容的人,再殺了那個想要搞定的目標?”
“法醫學鑒定要確認死亡的時間過程不難,但如果要細化到幾分鍾乃至十幾分鍾的時間需要更精密的過程。”劉澈在一旁做出了解釋,“既然江醫生……江顧問能第一時間就判斷出事發前後,那就證明兩具屍體有明顯的溫度差異,以致於輕易就能判斷出差異,甚至不需要進一步的環境解析。”
“而且,兩具屍體的死法相差很大,說實話,我並不覺得是同一個凶手所為。”梁安翻看起了兩具屍體所在現場的照片,“風格不同。”
“黎明的作風沒有定論。”劉澈轉頭看過來,有些疑惑,“手法每次都不同,也不一定……”
“如果趙曉霞脖子上的勒痕真是她的真實死因,那她臨死前應該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因為位置剛好卡住了她能夠發聲的區域,極其精準而且沒有任何掙扎的痕跡——這種情況相當反常。但李春生不一樣,殺死他的人似乎篤定自己能夠一擊斃命,因此在最後的步驟完全沒有任何技巧——顯然是個老手。”
只需要檢查一下受傷的補位,就能輕易發現那只有一個刀口。而就是這一個簡單的傷口,浸濕了整片臥室的床單,也帶走了李春生的性命。
雖然他是一個地下器官交易的幕後主使,不只是讓自己的手下替自己一些表面上屬於交易部分的違法行為,更允許且促成了許多狗急跳牆謀財害命的做法。
按照那些目前還不知真假的故事,其中隱藏的黑暗或許還需要更多的證明。
被鋒利的刀刃刺入身體,直接奪取性命,倒也符合他生前的所作所為,算一種報應輪回。
可一旦接受了這種事實,同樣會落進黎明的圈套裡:他的行為再次被冠上了一層“行俠仗義”般的濾鏡。
這又是一種奇特的矛盾。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這種矛盾總讓人心神不快,因為理性和感性似乎都無法兼顧。還是那樣老生常談的話題,總有人會因此迷失自我。
“這樣聽起來也很符合你們說的這種殺手身份。”宋喬雨摸著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他終於也有了些代入感,畢竟是和直接的衝撞產生聯系的事情,他還是覺得自己勉強有些分析的余地。
“或許有一種可能性能夠支撐這種判斷,
但我不能說這是一個百分百的結果。但事實證明,目前所有的證據都把我們推向這個可能的結論。” 話是這麽說,但梁安的表情似乎有些糾結。他隱隱覺得,這似乎並不是太過簡單的一種事發情況,也許隱藏著更多的機緣巧合,才造成了眾多的“巧合”。
“巧合”往往是關鍵的突破口,因為沒有那麽多的運氣恰巧來到世界上,且被人所捕獲。就像唐千和朱璃這兩位命運和同一起大案牽絆在一起的少年人,他們或許茫然不知,隻以為是命運讓軌跡再度交錯,引起更多的化學反應,帶來了更多的變數。
但在不為人知的檔案當中,他們的交錯早有預謀——這正是從頭到尾隱瞞身份的楊樂歆做出的改變。
“特別之處”往往不是機緣巧合,梁安相信這種偶然在更大的概率范圍以內並不是偶然。正因如此,或許有人會把黎明殺人現場出現兩具屍體當做一個前所未有的破例,但他會把這種破例當做一種特殊的因素。
他更喜歡規律,雖然規律往往不眷顧從某種層面上來講固守陳規的人,但規律也往往是尋找到事態分歧的一個重要的線索。
但無論如何,要得出一個確切的結論,必須把已有的推論還原成一個特定的現場情況。
哪怕這可能是一個錯誤的結論, 都需要被還原,被分析,被進一步的放在場景下判斷。
這正是他的“方法”。一種相當謹慎,又相當冒險的做法。貿然做出結論的人往往會被囿於固定的思路當中,這是一個相當惱人的缺點。但持有這種思維方式的梁安只能一邊硬著頭皮往下做,同時也讓自己更為小心謹慎的把這種固有思維變得更加靈性。
換句話說,他不得不這樣做,也不得不讓自己永遠保持著這份不動聲色的狀態,更不得不避免因為謹慎而吝惜自己相對片面的推斷,以此促進另一份正確的思考。這是一個對好面子的人來說相當艱難的決定,但這還是一個熟悉的“不得不”,因為總需要錯誤的鋪墊,才能抵達正確的目標。
而按照一個或真或假的推論還原現場其實比確認真假,捋清矛盾的事務更加簡單。
在這個場景當中,趙曉霞自行上門,被李春生設計殺害,屍體拋棄在洗手間當中。在這之後,李春生準備逃亡,卻在這之後被上門準備殺人的黎明所逮到,因此暴斃當場。
“這是第一個推論。”他這樣開口,同時眼神有些飄忽,心不在焉的看向了其余的地方。
或許錯漏百出,或許並不真實,但總需要有個人大膽的提出一個“被糾錯”的基礎。
在這種推理過程當中,質疑是最好的美德。
梁安已經逐漸不太在乎自己是否在第一時間犯錯。這不僅僅是因為他肩負著作為一個隊長的責任,更是因為他有著必須要隨時讓所有的推論小心謹慎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