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推到幾小時以前。
“雖然是有馬後炮的成分,但之前你用過的黃囂這個名字……”言致遠斟酌了一下,“其實我從一開始個人感覺就實在太過於突兀,聽著不太正常。”
梁安有些納悶:“都過去多少年了,為什麽非要挑這時候說?先不提你這樣禮不禮貌,這又不是我能選的。”
五年前,荒島事件當中被梁安頂替的當事人恰恰有一個在字面寓意上多少有點意味不明的姓名,也不知道當事人父母父母究竟是抱著什麽心態——作為常用姓氏和不算生僻的字組合而成的二字姓名,這個名字的使用人口在舉國上下不足兩位數實在能夠佐證這一點。
但比起其他人的正常審美,一直用著一個過於平和普通名字的梁安卻覺得這樣不錯,但也只是想想。畢竟他一直都做著正兒八經的警察叔叔,平時的工作也是按部就班的破案,為了保證自己作為老老實實辦案的刑警不受懷疑,一些需要有人出面的瑣事一般也有別人經手,他很少會親自用假名辦事,上一次只能追述到五年前。
電話對面忽然提起這一茬的言致遠卻有些遲疑,含糊確認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憑借對這位合作者多年以來的了解,梁安斷定他大抵是做了什麽額外的事方才有些心虛,而拿到言致遠早先準備好,自己將要使用的假身份資料以後,他更是隨後歎了一口氣。
“怎麽又是他?”
言致遠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精心準備了許久的身份竟然仍舊是那個姓名突兀、身份介於敏感與不敏感之間的人,“其實有很多原因。五年來,在真正的黃囂身上發生了很多事,我衡量了一下,他確實是適合被現在的你替代身份的人。”
梁安被勾起了好奇心,“能有什麽事?”
“首先,他人在國外,但不是通過正常途徑。”
言致遠最終還是這輩子斟酌采用了直接的說法,“偷渡。我的線人一個月前傳來消息,黃囂的住處人去樓空。我跟進調查了具體的情況,發現他最後一次走進監控范圍的位置是在港口附近,帶著行李,似乎有明確的去向,而那個地方根據我線人打探到的情報,有個剛剛撤走的蛇頭,最後一次活動的時間恰好與黃囂的失蹤吻合。”
年齡與身形相仿,這些因素是之前警方選定梁安作為代替黃囂人選的理由。而現在替梁安尋找一個替代身份的言致遠又選定了偷渡離開的黃囂,自然也有他的盤算。
但梁安還是會提出質疑。
“只是有一種危險的可能,黃囂也許是江卓曾經選定的人。”梁安眯了眯眼,“雖然我們沒能從趙薔口中得到所有前因後果,但她當時的確被迫需要殺死一些不是自己選出的目標,受到了另一個人的控制——那個人很可能是被江卓役使的白晨。就算確實不是他選的人,江卓詳細調查過那起案件,也知道我扮演的是什麽角色……”
言致遠一歎,“這樣來想的話,可能性就太多了。”
梁安忽然想起什麽,表情頓時有些古怪,“話說回來……你又為什麽要揪著一個黃囂不放?到現在還讓人觀察他的動向,他有什麽特別的嗎?”
起碼五年前看過黃囂資料的他隻覺得這位險些被綁的男人實在過得不循規蹈矩,若非他只需要頂替一時,只要騙到一次就好,也不用真的去做什麽喬裝打扮的活計,實在很難長期融入那種過於隨機、能見到不少熟人的生活。
“我之前對他的身份另有懷疑。但起碼現在,作為一個你曾經了解過詳細背景,做過群眾演員、有本地戶口和固定居所,他確實很適合。”
“為什麽當過群眾演員也是重要性的一環?”梁安奇道,覺得自己實在很難被這種理由說服,“而按這份資料上的說法,他不是已經放棄演戲跑去打工了嗎?”
“你應該知道,這位黃先生一直覺得自己非常有魅力,有個長年日久的明星夢。”言致遠語氣正直,但結合真正描述的內容很難不讓人感覺仿佛在開玩笑,“也許夢想不是什麽一個人輕易能夠放棄的因素。主要有一點,最近有一個職場劇的劇組在本市駐扎,這兩天就要去市中心拍戲,其中有一場就在桑景大廈的隔壁, www.uukanshu.net 需要很多群演。”
這倒是一個能讓素來強調謹慎的梁安信服的原因。
梁安挑了挑眉,“那倒也不錯。只是也就是接觸張銀勝的下一步我要用好我這一張臉,再往後用黃囂的身份調查那起案子,就得真的把自己當做他,甚至過著他的生活,接觸他平時接觸的鄰居。我是沒什麽問題,但伱應該知道這樣要花的成本……”
“當然。”言致遠準備異常周全,“你覺得需要的都有。等和張銀勝見面以後,我會安排專人替你偽裝成黃囂的模樣,就到黃囂的住處匯合。和之前一樣,多余的事,你什麽都不用做。”
言致遠講出來的話確實很讓人信服,畢竟在他身上也不是沒有前車之鑒。自從離開市局失了業,這家夥反倒如魚得水,不知怎麽得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人脈不說,還越來越有黑白通吃的苗頭。梁安倒是頗為相信這位老同事的人品,比較傾向於坐享其成。
“確實是很周到。甚至有些周到過了頭,就好像你本來就打算這樣竭盡全力說服我。”梁安頓了頓,“我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你是不是瞞下了什麽?”
聽他不大含蓄的質疑,言致遠沉默片刻,“……說的好像你就坦誠相待了一樣。”
這個問題但凡問出來怎麽回答都不太禮貌,經常感到心虛的梁安乾咳一聲,算是默許了如此互相欺瞞的詭異情形。
不過,無論現在的言致遠怎麽像是一個無所不能萬事通,他終究是被迫離開了昱州市的人。梁安再清楚不過,有些事情終究是只能由他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