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陸遙——從今天開始決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連工作十八個小時又靠著桌子小睡歇了五個鍾頭以後,陸遙一爪子扒拉在辦公桌上,留遺言般緩緩開口,語言內容卻像在宣誓。
她的語句拉的老長,但虛空蓋上賽博公章般的動作又不像單純口嗨,只是多少顯得有點神經病。
只是單從形象上來看,這貨似乎不太像“洗心革面”的模樣。也許是為了證偽這一點,話罷的第十七秒,陸遙啪的一下撐住桌沿,一使力便讓自己從差不多能把人埋起來的雜亂案卷堆裡猝然升起。
三隊在手頭沒有案子的情況下事情不多,除了馳援各種隔壁,主要工作在於整理舊案懸案的卷宗。
這種行為美其名曰查缺補漏,說白了就是反正就這麽幾個人,有啥事幹啥事,盡可能的為組織發光發熱。
說不定呢?畢竟大家也辦了不少案子,敏銳的嗅覺或許就能撿到點新的線索,在履歷上又添一道功績。
但無論怎樣,在一個報告資料都上傳入庫的年代,實在沒必要整出這種搭建紙質城堡的盛況——尤其是陸遙這樣平時對電子產品撒不開手,對打印資料鋪張浪費嗤之以鼻的家夥。
莫雲晚原本只是光明正大地來偷邵梓藏櫃子裡從老家寄來兩天卻已經只剩下小半袋的五斤瓜子,剛溜進來就見到陸遙這德性,不由得放下自備的打包袋奇道:
“小陸怎麽了?難道害怕被傳染無藥可救的社畜綜合症,決定浪費時間浪費生命手動降低自己的工作效率,因此拋棄她生命中唯一的真愛——過幾年出了新顯卡大概就能愛情轉移的筆記本電腦?”
不怪她這麽反應。畢竟陸遙從來都是電子化辦公的忠實推崇者,作為一個習煩人的“優等生”,曾不止一次好為人師的攛掇習慣閱讀紙質文件的同事,走過路過有空就拉踩一把單位裡版本較舊的電腦。
這種行為常被莫雲晚惡意解讀為為了推進自家電腦城的繁榮昌盛夾帶私貨,但無論怎樣,陸遙對互聯網的推崇有目共睹,這種純純查閱紙質檔案的情況簡直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
唯一坐在一旁的劉澈還真沒有大嘴巴的愛好,對莫雲晚的夾帶嘲諷私貨的套話無動於衷,只是瞥了她一眼,隨後看向顯然不大對勁的陸遙。
得到本人沮喪到不想說話時的手勢示意,劉澈才替她友情代言。
“喜歡的漫畫角色殺了青。網友留言太無情,她說不過人家又不想看到相關消息就戒網了——順便對任何電子屏幕暫時過敏。小陸已經很久沒有碰她的電腦了,大概有一天半?”
劉澈畢竟是和阿宅生活天差地別類型的年輕人,只有對鄉土電視劇、外國大片和警匪電影的經歷和印象,個人觀念又恰恰對生死的概念更為慎重,對不熟悉的領域自然用詞謹慎。
“沒有!”陸遙聞言垂死病中驚坐起,憤怒地指正,“什麽叫殺青!小愛醬的戲份肯定還有!她犧牲的那麽壯烈,按作者的尿性以後肯定會回憶好幾話的好不好!幾十話後老賊想要拖進度的時候牽出來溜溜,大家覺得死者為大就緬懷一通,然後……”
話沒說完,陸遙又被自己喜愛的角色被人遺忘的肉麻想象整抑鬱了,再次垂頭喪氣起來,耷拉著腦袋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命運的喉嚨。
什麽小愛醬大愛醬,不認識的角色名在莫雲晚看來不如郫縣豆瓣醬。倒是陸遙一反既往的情態讓她頗感新奇,
覺得可以從中找樂子,也就順帶在喜提豐收的間隙上了心。 既然是莫雲晚,自然是歪心思。
向來口不留情的法醫自然不會安慰人,“你可注意著別誤了事——這給虛擬人物守孝的架勢真有出息。”
說的好聽或許能稱得上令人回歸常態激將法,但既然說話的人是莫雲晚,自然得揀不好聽的一面來理解。
陸遙被一通杠,也被激發起了因頹廢而沉澱許久的好勝心,幽幽道,“莫姐,您這樣不通情達理下去,我可要攻擊你了。”
“那你可真牛逼。”
莫雲晚見慣了敢口嗨不敢報復,哪怕報復又被反將一軍的家夥,並不覺得陸遙會是例外,於是不以為意。
在場第三人劉澈對這種小學生似的嘴仗沒什麽興致,不過也有關注。他稍作考慮似的頓了頓,然後把矛頭指向莫雲晚,“我覺得還是應該理解一下小陸的愛好。”
莫雲晚笑了聲,仿佛服軟,語氣卻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行行行,慣著你們的。”
莫雲晚這家夥時常會和再耐心拿出自己愛與世人為敵的興趣,因此有些時候很難相處,也不在乎別人無能狂怒。習慣了的陸遙不覺得奇怪,只是多少憋氣帶窩火,於是磨了磨牙。
她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
也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另外一個人的聲音。
莫雲晚進來的時候留了一個門縫,光顧著擠兌人還沒有關上。於是,林芸敲了敲門便自行走了進來。
她的目光掃視全場,在莫雲晚身上稍頓了頓,最終選擇向劉澈提問。
“你們邵副隊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