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別人,陸遙可能要套用公式先安慰幾句起步。
但對這位卻沒有這麽麻煩的必要。
陸遙聽完敘述,眨了眨眼。
“也就是說,你和照片上的人有仇?”
“對。”
“這個?”陸遙又指了一遍,“同一個人?你看看鼻子眼睛,我覺得他長得挺大眾臉的。”
於宣儀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似乎不太清楚這位現在看上去更靠譜了的同伴為什麽突然又變得這麽猶豫古怪。
這才意識到自己顯得有些傻帽,陸遙乾咳了一聲,不過細想也不覺得奇怪了。
畢竟剛才自己一直說的借口都是照片上的人可能是事情的知情人,和一個單純的證人有仇不是什麽大事。但如果這個人是案件的受害人……那就不一樣了。
和姚勝海有仇,又身在現場的於宣儀按照常理應當是最大的嫌疑人。
順理成章。
但陸遙不這麽想。
她摸了摸鼻子,倒也直白。
“其實我騙你們的,這個人就是剛剛被救護車抬走的那個。總而言之,你可能會有些麻煩。”
於宣儀倒是隻愣了一瞬間。
“原來是這樣。是怎麽回事,難道是下毒?”
“你為什麽這麽覺得?”陸遙覺得有些奇怪,她怎麽這麽就說出了真正的理由。
“……既然我有嫌疑,我按理說會有作案的時間。但你因為奇怪聲音離開的時候我一直和你隻隔了一個位置,旁邊還有我的朋友。”於宣儀聳了聳肩,“你應該也會這麽想。既然不是,那我讓我被懷疑的只有這一個可能。”
陸遙又有些忐忑了起來:“其實我沒懷疑你。”
“為什麽?”
“因為你有最完善的不在場證明,而且如果要實現殺人計劃,一般不會還刻意找人搭訕……”陸遙又突然想起自己是被一個很特別的殺人預告叫來的,猶豫了一下,“這未免也太大膽了。雖然這個犯人確實很大膽,但我不覺得這是你會有的作案風格。”
於宣儀突然開口:“這只是空口無憑,沒有證據。”
“……你為什麽要勸我懷疑你自己是殺人凶手。”陸遙脫口而出,委屈道,“你以前不喜歡這麽找茬的,是我哪裡惹你了嗎?”
於宣儀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應當為自己開脫,歎道:“抱歉,心情不好,腦子亂了。”
表情卻絲毫沒有亂了的意思。
似乎所說的那些禍事和她毫無乾系。
“你還是那麽莫得感情的冷酷殺手。”陸遙怎舌,“你這樣讓我真的感覺自己好像被感情牌騙了,也許站在我面前的就是一個幕後黑手。”
“我很高興你還有這種活力。”於宣儀也笑了,“我也確實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我猜職務所限,你不會說?”
確實是這樣,所以陸遙點了點頭。
“我不喜歡姚勝海,不代表我會髒了自己的手去殺了他。”於宣儀也終於有了一個被懷疑的無辜者的樣子,誠摯的為自己開脫。
“你沒必要為了配合我就來抄襲我給你開脫的創意,能不能講點新鮮的。”陸遙鬱悶道。
她也不再為了久別重逢的說辭而拘束了。
“新鮮的?”於宣儀也覺得有理,想了想,“今天的票子不是我自己買的,是我室友匿名的粉絲送的,不知道這對你有沒有幫助?”
陸遙舒了一口氣:“這就對了嘛。”
“下一步你是不是要問我,
有沒有什麽可能會陷害我的仇家?”於宣儀眨了眨眼。 “你這情況,我初步判斷很難沒有仇家。”
“確實,但同樣我也沒法給你一一列出來。”於宣儀目光深遠,“以前或許少一些,但現在,每天把我罵的狗血淋頭的人數不勝數。”
陸遙神情有些凝滯。
“你網名還是那個?我還這麽叫你行不?”她準備緩解緩解氣氛,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資料,自己畢竟知道這人的本名,查的也順暢自然,“叫本名或者叫‘喂’、‘你’都感覺怪怪的。你的名字還真難找昵稱,這起的不怎麽好。”
陸遙這個人,說話一順溜起來就沒了任何顧慮,要麽瞻前顧後,要麽生冷不忌,就是個愛好走極端的性子。
“你還是真的好不會說話。”於宣儀感慨,“看你喜歡。”
陸遙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就在這時,背後吳桂希已經趕來叫人了。
“沒出人命,我們現在也只是調查開始的階段,走基本流程也需要時間。你忙的話先走,不過明天可能要找你做做筆錄。”陸遙側過身,“你有空吧?”
“早上過後。”於宣儀答的乾脆。
“你那位朋友呢?”陸遙沒有多余的動作,隻裝作低頭玩手機,眼角余光看著吳桂希朝於宣儀揮手,“她就是拿到票的那個?和票在一起的有什麽……”
“我明天帶給你。”於宣儀截斷了她的發言。
陸遙看著兩人的背影走遠,還有些悵惘。
並非命案,倒也確實沒這麽緊急。但按照一般情況,確實現場把人帶回去最為適合。
可這種情況在判斷之下並不絕對。
於宣儀和她在遊戲當中相識,並不只是因為遊戲技巧高超。當時的陸遙像現在一樣喜歡看每季新番動漫,尤其熱衷於懸疑題材——畢竟自己就是警校學生,考取院校之前也是因為愛好而填報的這樣的志願,存在相關的愛好並不尋常。
當時,有一個懸疑推理類的動畫正在熱播,陸遙也倍感興趣,不僅是因為其中本格的呈現方法,還因為其中有個當警察的禦姐角色特別對她胃口。正因如此,遊戲id時常更換的陸遙也給自己起了一個和那個角色姓名相關的ID名稱。
而後,在一局遊戲中,她就第一次遇到了名為“伊唯”的玩家。
“你也看過xx?”第一次相遇,遊戲中的伊唯這樣問道。
兩人遊戲技術都不錯,因為這樣的緣分正好組隊雙排上分。陸遙是警校生,宿舍熄燈早,女生宿舍又不方便大聲打遊戲——畢竟別人都不太玩遊戲的情況下,自己也不好意思嚷嚷出聲,因此一直用的都是鍵盤敲擊文字和隊友交流。
一來二去,也就熟了。陸遙清楚了這位伊唯不僅是個遊戲高玩,還是一個推理愛好者,熱衷於一切有關命案的話題。不僅是遊戲中,連這種遊戲外的愛好展現時都顯得她異常的才能,無論是絞盡腦汁得不到答案,還是胸有成竹時都一副處變不驚的好嗓音。
她們也曾聊到過黎明。
總而言之,這些條件列舉起來,只能說明於宣儀是一個愛好特殊的人,又恰好性格成熟,頂多勉強算自帶一張撲克臉。
但現在存在另外的一個問題。
陸遙打開手機,往前翻動了幾個圖片,找到之前照下留檔的“預告函”。
那張隨著票券而來的紙片語焉不詳,也正是因為如此沒有第一時間被提起重視。只有死亡兩個字比較清晰,簡直是謎語人的標準案例。
之前是沒人聯系起其中的問題,但現在可不一定。
【死亡將迎來此處,於你憎恨黎明。】
閱讀理解的結果令人費解。不僅僅因為這是不符合黎明風格的文字,更是因為這兩句話本就支離破碎,難以讀懂,平常作為落款的黎明在後方也不符合規格,更沒有常用的斜杠。
但現在想來,如果添加特定的條件,或許會好懂很多。
兩句話互相倒置,內部再通過此處和死亡同樣的交換,再加上關聯的辭藻,就能得出一個看上去生搬硬湊的結果。
【因為】黎明憎恨於你,【所以】此處將迎來死亡。
而原本,連這樣的結果也更像是一個生搬硬套的答案。畢竟黎明的殺戮從來都沒有什麽感情色彩,有的只是殺人,離開,兩個簡單的步驟。
在黎明是凶手的前提下,這種句子仍然顯得非常不可理喻。
可現在,憎恨受害者的人出現了。她又偏偏是個“莫得感情的殺手”。
當然,還不只這些。
陸遙垂眸看著手中調出的資料。她查資料的速度極快,而所有人的學校資料的查閱難度對她而言都差不多,畢竟高等院校以下的校園的防火牆總沒那麽堅固——一般確實沒什麽犯罪者閑的沒事做去偷小孩的作業和試卷,也不需要太高的安保等級。
畢竟拿來看著頭疼,也沒什麽參考的意義。
而陸遙卻像閑的沒事做一樣,她找到的是於宣儀的高中資料和小學資料。小學練字學敬語,而高中的課文恰巧有一名篇帶個“請”字。默寫題中常會考到, 陸遙自己也記得做過那年以前的真題有這一句話。
兩者的字體都頗有個性。而不知是巧合還是必然,“請”字的左右兩個勾都顯得頗為圓潤,像是一種特殊的寫作習慣。
與另一個見過的“請”字恰巧相似。
作案者想要告知的動機不言而喻。
這不是一封預告函,而是解釋動機的一張陳情的白紙。
寫下這些文字的人想要告訴收到信件的人:於宣儀就是黎明。
於宣儀是新聞系的高材生,大四在讀,保研成功,自然是成績優異且文筆極佳。她甚至在更年幼時報班學過跆拳道,黑帶的水準,據說是她父親怕女兒受欺負報上的班,於宣儀不負眾望的表現極佳,高三的時候還拿過省級大獎,只是上大學以後就擱置了。
陸遙又想起自己和於宣儀討論中曾經聽見的話語。
“你覺得作為殺手黎明應該被抓住嗎?”
“為什麽這麽說?”陸遙自己是沒有太多正義與否的糾結,只是順口一問——打字敲在好友頻道裡。
“如果有罪惡無法以正常的形式被解決……”伊唯似乎也有些矛盾和暢想,“該怎麽辦?法律和正義無法阻止的罪惡,難道要任他們繼續發生嗎?”
“你是濟世救人的活菩薩嗎,為什麽要管這麽多?”那時的陸遙相當詫異,“這話題也太正經了。”
現在想來,又有些不同。
只可惜陸遙的看法一向堅定。對於這件事,她的想法“維持原判”。
因為如果要是被牽著鼻子走,也太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