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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角落的潛伏者》第11章 有偶
  老羊習慣在早上八點起床,任務開始前的一天就是如此。生物鍾讓他精準的在八點零四分起了床,開始一天的觀察工作。

  他依稀記得,早起洗漱以後他就外出買了早餐,外加上四袋能存放很久的麵包——足以支撐他這兩天一直待在房間裡不動彈,觀察到行動結束和接頭人聯系。

  而為了以防萬一,在最後的關頭小心謹慎的他也確實鮮少出門,一直對外說自己生了病,身體不舒服,以此推卸所有的邀請。

  老羊並不是劉澈這樣擅長打架又能幫忙管理的人才,他在入這行之前是一個普通的商販,憑借好人緣左右逢源四處買賣,又有那麽一點的啟動資金。但天有不測風雲,因為家人患病燒錢,他一時鬼迷心竅入錯了行,找到了黑市生意的路子,越做越大才發覺事有不對,再想反悔就晚了。

  但總算是比起和他一樣越陷越深的人多了一條出路。

  後來他被警方秘密的抓起來,一審之下,發覺這個人實際上刑責不算太重,畢竟沒有親手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本質上也是醒悟後迫於威脅,不得已而配合的主犯的行動。上面的人覺得可以暫時搶救一下,於是一番教育,讓他作為一個線人,作為抓捕李春生這樣的要犯的突破口,也算部分程度上的將功補過。

  在這種把人當做貨物的器官販賣團夥,做一個線人並不輕松,甚至在心驚膽戰中度過每一天。老羊見過一個同僚因為莽撞而被砍了手指,那震懾人心的慘嚎他至今都無法忘卻。他確實只是個誤入歧途的普通人,自己從未料想到會陷入這樣的境地。

  畢竟他的人脈也不是毫無用處,也知道這地方總有人默默失蹤,昨天還打著招呼今天就無影無蹤。至於失蹤的人究竟是跑去了別的地方金盤洗手,還是被悄悄殺死,埋入地底或者直接燒成灰燼——甚至基於這個地方本身的特性,或許臨死前還被像牲畜一樣囚禁圈養,在一定的時間開膛剖腹榨取最後一點利益,這就更是誰也不知道了。

  找回理智的墮落者當中,幸運的那一部分會變回心懷良善的普通人,而這樣的人多半已經不願再去回想,而更珍惜平靜的生活。

  其中的不幸者,或許會再次走上歧路,要麽再關上幾十年,要麽乾脆死於暴力,在黑暗當中得到一次不為人所知的死亡。

  但無論在哪行哪業,表面功夫都會盡量體面。生活在文明社會的普通人不會因為一呼一吸間的施舍而墮落,但會因為長期的熏陶而迷失自我。

  一些犯罪集團就是如。此,裡面的人大多本是普通人家的普通孩子,有的甚至曾經乖巧懂事,是父母的寶貝和希望,只因長期處在一個大環境之下就失去了本來的是非善惡觀念,從而形成一個特殊的集體。

  雖然這個團夥內部還沒有出現因為失蹤的人而內部混亂的情況,這也只是因為都心存僥幸,覺得自己好好乾,災難就不會落在頭上,家人還能雞犬升天。

  老羊長相憨厚,看著和氣,人緣也相當不錯。因為存在著一些利益關系,再加上老羊確實也有患病的家人住院,急缺資金,上面的人對他很是信任。這也是他被當做一個身份隱蔽線人的主要原因。

  人可以不相信外表的親和,但大多數會更相信利益的糾葛。

  逐利是人類極少能夠超越的劣根性。老羊當然不算是超越了這種個性的聖人,只是有另外的利益能夠同時保全他和他的家人,以及滿足自身在正常社會影響下形成的向善的本心,

利益抉擇之下,他的選擇同樣再正常不過的事。  畢竟對危險的畏懼同樣是從原始時代就刻在人心當中的禁錮,也同樣難以超脫。

  在任務進行的前一天,老羊正接到了俞英健聯絡的消息,隻告訴他之後要配合警方的行動,並且這段時間必須盯住李春生的行蹤。

  雖然沒有對純粹拿錢辦事的老羊直說行動的計劃,但老羊總也能知道這代表會有大事發生,對於他所潛伏的地方應當是一個能夠翻天覆地的大震蕩。

  而正是這種時候,他覺得自己更要小心謹慎。於是在昨天的早晨,老羊廢了點功夫弄壞了自家的風扇,用家裡太熱為理由找外出的某位同僚借了一間靠近中央區域的屋子暫住——正在李春生住所的附近。

  李春生深居簡出,並不公開自己住所的位置,也沒人敢窺探在這裡說一不二的李春生日常的瑣事。但進進出出總瞞不過人眼,老羊的人脈還是能讓自己在探口風的間隙中得知相應的地址。

  於是老羊在家裡往自己臉上襯衫上潑了點水,搓了搓臉,做出一副熱的大汗淋漓的樣子,光明正大的在門口貼了自己到哪棟房歇著的,有事就往那去的消息,然後一大早就跑到那件借住的房子裡,還趁著買東西時附近認識他的人搭話的機會咳嗽了幾聲。

  有了這樣的鋪墊,沒有人懷疑老羊後來不再出門的原因。甚至還有兩個人打聽到老羊不在的緣由,上門探望,隻為借助老羊的人脈搭上更上層的關系。老羊一邊裝病一邊應對,所幸也沒覺得自己哪裡露出了破綻,穩住心神度過了毫無波瀾的兩天。

  這就是老羊的兩天,雖然平實無奇,但對於老羊本人,卻像是在這兩天裡又度過了一生。

  “梁哥……”回憶到最後,絞盡腦汁的老羊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我是真不記得有什麽特殊的事情發生,那兩天就一直熬下去,想辦法往外看看走過了什麽人,擔心會不會有危險。我哪敢輕舉妄動啊……就那天晚上之前的一整天,我可連門都沒出過。”

  雖然辯駁的很真實,但似乎已經超負荷思考到神志不清了。

  梁安瞥了一眼老羊眼角的魚尾紋,回憶起檔案上他四十來歲的年紀,又重新現場確認了一下這位微胖的中年人看上去得有五十多歲的長相,再想了想自己今年究竟是二十七還是二十八,倒是沒在這種時候煞風景的吭聲。

  “那我們可以來談談你見過的有哪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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