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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角落的潛伏者》第79章 囚徒
  梁安的伎倆並不複雜,但因為情況不容有失,確認了很久。

  為了保證自己無人尾隨,萬無一失,他欺騙了江秋。鄭春生早就醒了,而且從某種程度上是被他強行叫醒的。

  所有人關注這位鄭姓中年人的理由都是他那段不堪的過去,被脅迫成為共犯的歷史。

  而問了這麽多話以後,梁安仍舊關注他的原因卻不是因為與那些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信息有關的問題,而是所有人“已知”,甚至明明白白見過的要素。

  鄭春生是混在人群中的事實共犯不假,他還有另一個身份。

  他是一個失蹤兒子的父親,一個會不遺余力尋找一切線索的父親。

  作為一個善於用人的陰謀愛好者,喜歡以各種角度分析其他人的旁觀者,“裝傻充愣又唬人俱樂部”的榮譽教官,對人的了解是梁安生存和提高效率的本錢。

  理論內容不少,但結論很簡單。鄭春生絕不會在了解這個小島的過程中渾水摸魚,和旁人一樣攜帶。作為非專業人士,他調查出的線索情況可能甚至遠超他自己的理解范圍。

  事發幾天,鄭春生甚至比大部隊先到了很久,比起忙於糾結其他人物的動機情況的梁安,他所能做的觀察更為徹底,也更為專注。

  至於利用這些潛意識中的線索,通過言語引出其中要點,在偌大島嶼中進一步排查出可能的地點,這是審訊中的技巧。梁安廢了不少功夫,收獲也頗豐。

  起碼他能在頭腦中繪製出一張完整的島嶼地圖,以及其中人工建築各自的分布和大小,連地形地貌都能複刻出一個七七八八——也不知道該說是鄭春生有成為測繪員的潛質,還是說梁安有成為能幫人催眠的心理醫生的天賦。

  而逐一調查過後,終點站自然付出水面。

  這是梁安讓鄭春生向江秋保密的內容之一。原因比行動更加簡單,梁安的敏銳早在十幾年開始就已經發酵成型,對任何一點異動都不會放松警惕,他已經察覺到了這個島上從未被提起的“第四方”神秘人物,一個擁有不可預測的人選。

  除了受害者、凶手和共犯,不可思議的情況在於,這裡竟然還有另外一個陣營。

  江秋察覺了這一點,才會突然變換了態度,在仍舊索求真相的同時標準遊移不定;在這以後,梁安也發覺了問題所在,因此給情形再次增添了作料,希望讓真相揭曉之前,這攤渾水讓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焦頭爛額。

  在他的解析論證中,無論是什麽人都會被安上一個漂亮的標簽——無論身份、能力都存在著一個決定行為模式的“動機”。正常辦案時自不必說,當人數過多,像現在這樣需要分門別類,在一開始甚至不知道人數的情況下進行歸類,他便會把人劃分為陣營。

  遊戲中途,管理員突然派發了新的任務,要求找到多人中的臥底——這當然不是很好的作料。饒是梁安也感到有些措手不及,只能借助自己已知的結論排除這個隱患。

  做法很簡單。

  他已經明白這是一個與江秋有關的人物,並且能被他辨識出來,這個對象的來歷也就水落石出了,動機也差不多有了初步結果。

  ——一切的關鍵,一如既往的回到了江秋身上。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和一開始的想象毫不相乾,梁安覺得這不算一種意外。

  “辛勤”的犯罪者和那人扯上關系,簡直是天造地設、順理成章、毫無懸念的事實,

就像鍋鏟該配鍋蓋一樣理所應當。江卓是犯罪的代言人,哪怕他根本不像與這方面有絲毫關系,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雖然梁安至今仍不認為自己會是“屠龍”故事中的英雄,但有過那種認知,他沒辦法抹去自己所有的記憶。他所能做的只有一點,那就是告訴自己,母親已經死了。

  他不用再被復仇束縛手腳,不用再終日被血紅的前景困擾。

  但……

  離開外界,從已經開始逐漸明亮的戶外走進戶內,梁安打開自己私藏的手電筒,在一片黑暗和潮濕的環境中向前走去。

  手電筒的光斑掃向四周牆壁,照亮了所有可疑的設備,甚至包括已經生了青苔的暗處,以及幾個常年熄滅的燈具。這裡曾經也許是完全通電的狀態,和淨水裝置接入了同樣的電源,然而現在並非如此。

  其實梁安他們幾人並不是沒有來過這個地方,也早就發現了電路電源的異狀。但他們接下來走的路子是發現“此路不通”,發電機的功率的供能情況不足以支持維持基本需求以外的設施運行,或許這也是燈具廢棄的理由。

  但誰也不會想到,在這種陰濕黑暗的地方,也許會有另外一個隱藏的空間。

  梁安讓手在牆壁上一直摸索著,有時還敲一敲,借此發現可能的空腔位置。這個地下的人工建築比想象中更加簡陋,但整體的深度卻比想象中還要長,而且並不規則,手電筒的燈光沒法一次性照到全景,需要人工探索,就像一個修繕了半截的下水道。

  他審慎地前進著,心裡回想著鄭春生告訴自己的另一個重要線索。

  也是一個讓他完全顛覆了原有計劃,選擇在這種最該休息的時刻深夜出行的原因。

  冷靜以後,鄭春生再次憶起被自己認為可能是偽造的求救聲,發覺其中似乎

  聲音的源頭確實是一個男人,音色和他的兒子相近,背景中混雜著女人的哭聲。起初鄭春生只能判斷出他們在呼救,但盡心竭力希望找到線索的時候,他發現了另外的不對。

  是“救命”,而沒有一點“有人嗎”一類的質詢。

  是尋求幫助,卻沒有半分想要找到幫助對象的希翼,有的只是徒勞無功般的絕望。

  他們在找特定的一個人尋求幫助,並且認定自己的呼救已經不會被其他人找到。

  希望和絕望並存,就像是被飼餌戲耍的寵物,因主人的一舉一動而被釣到終點。

  在高處摸索許久沒有得到收獲,梁安低下頭,看向一處磚縫,並且再次折返回來。

  片刻以後,他蹲下身,用手電筒照向縫隙的中央,晃了一晃。

  光線似乎能夠見到這個洞口的深度並不一般,甚至是一個缺口。在這種黑暗的環境下,這種仿佛存在機關地窖的情形食雜讓人放心不下,所幸外面的陽光已經透了一些過來,讓整個環境顯得了許多。

  他聽到了顯著的水滴聲。這個聲音在布滿潮濕的地方並不罕見,罕見的是這次的聲音明顯來自牆內——裡面也有水源,這是他的答案。

  又幾分鍾過後,他終於在牆下找到了一個接合處近乎完美,缺口藏匿其中的位點。

  梁安打開了牆壁,見到眼前場景,一時瞳孔收縮。

  樓梯、青苔、水泊以及人。

  這座小島上,比起他們這些行動自如的囚犯,還有其他更淒慘無助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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