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這種在荒島上宛若重返職場的奇妙感覺,一直維持到了第二天的清晨——直到自己照著養成的生物鍾醒來,機械性的疊好被子起床出門,才重新發覺自己竟然流落到了這種地步。
這兩天的經歷……著實是有些魔幻。梁安這麽想著,然後開始複習起了作為黃囂應有的行為舉止,以免自己因為晨間的昏沉而迷失回了自我。
然而顯然這是一種多慮。因為就在他起床以後的半個小時,一聲尖叫在島上響了起來,而且明顯是女聲,在這種沒什麽額外噪音的地方明顯的不得了。
這實在也是一種過於魔幻的橋段,以致於梁安聽到這種聲音的第一個瞬間,首要做出的反應是掐了掐自己的人中。首先他得確定自己的精神尚且清醒,不至於在胡思亂想當中產生的什麽過度離奇的錯覺。
——畢竟他也不是第一次被這種異常的幻聽干擾折磨了。尤其在他畢業後第一次作為警察出謀殺現場的時候,另外的女聲還上演了一出別出心裁的鬧劇,險些讓他初出茅廬就把自己的面子折了進去。
然而幸運又不幸的是,接下來的見聞並不完全符合他原本下意識產生的最差勁的預想,而有些別出心裁。
聲音的源頭不在房間的區域,而是在更遠的地方。梁安直接就能從窗戶那邊往外張望,但出於負責任的考慮,他還是直接下了樓。
果不其然,這種叫聲來自王楚月。梁安快步走了過去,只見到昨天幾人檢查過餐桌的地方,那位老太太臉色慘白,看著眼前的桌子,以及上面一個長得像是鐵盒子一樣的東西。
這裡畢竟只有一個老太太,他自然也不存在因為臉盲或者換了衣服誤認的可能性。
誰放的?昨天大家回屋以前沒有這個東西,對這一點梁安記得相當清楚。但走近一看,對這個東西的來頭他就更清楚了。
估計這地方除了可能存在的真凶,也沒有人比他對這種印象更深刻。
——和之前車上的對講裝置用得是同樣的材料,外表設計也大致相同,只是上面顯示屏的內容少有不同。
旁邊有個按鈕,屏幕上是一個倒計時。
沒有俗套的滴答聲,顯示屏上的數字只是慢慢地流動,毫無阻礙的往下走,按照常理判斷,意思應該是還剩下十個小時。
就在這時,住所出也有人探出頭來,先是趙薔。
“媽!我媽怎麽了?”
梁安察覺出她是在問人在附近的自己。這也算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因為老太太已經有些魂不守舍,站在那都直打顫,嘴唇也不住顫抖。
也許是因為老人習慣起得早,她才在早上七點這個時間精神至此,甚至能夠往外看,走到這裡,然後比本來起床就早的梁安還要快地來到了這樣的外圍區域,也發現了這個異常的鐵盒子。
但她的反應明顯還有別的理由。
樓上陸陸續續下來了幾個人,只有溫宜廷和李嬌嬌應該還是在睡——畢竟現在看太陽不過是剛過清晨,四歲的孩子在七點起不來很正常,那個獨立創業的小老板本質上還是一個自由職業的現代青年,也一般不會自己這麽早起來。
梁安也在這時發現,鐵盒子底下似乎還壓著紙片。這裡沒有手套,他秉持著職業精神找了塊布挪開了鐵盒子,露出紙上的內容。
首先那是血紅色的字跡,看上去還很新鮮。
見到那些內容,包括梁安在內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只有大大方方走過來的江秋眼神一掃,首先注意的不只是字體的內容。 “這是動物血。”
梁安不禁再一次回頭看他。
“氣味和人血有區別。”江秋點點頭,似乎自己的這種反應才是理所當然,“我解剖過很多類型,這個腥味比較重,我以為你會……”
他省略掉了後面的“聞得出來”,因為現在的梁安不是刑警也不是什麽屠夫獵戶,只是一個名叫黃囂的群眾演員。
“再怎麽說,我也只是一個新手菜鳥。”梁安在他耳旁輕聲提示。
這是真話。梁安雖然自認推理能力不差,但經驗上確實還有所缺欠——他實際上甚至還在實習期的邊緣。
“所以你的意思是,之前的部分是人血?”
梁安只能猜出這是故弄玄虛,但至於具體材料究竟是真家夥還是假把式,他心裡也沒什麽數。
“我以為你們都很清楚……”江秋眨了眨眼,“正常人應該不會對動物血那麽大驚小怪吧,畢竟餐桌上都見過。”
對了,他還忘了這位江少爺仍然是那位缺乏同理心的聊天鬼才。
那些辭藻在他看來不過是盲目的堆砌,指甲痕或許更像是排列意味不明的超現實作品,只有血跡因為和人類的生存和死亡相關,江秋才能從這種微小的可能性裡挖掘出這可能是恐懼的來源。
——畢竟他也是個醫生,各種相關的典故和見聞應該能讓他體會到,人類這種生物對傷口滋血的現象確實存在著發自內心的恐懼。
看著這位江醫生無辜的眼神,梁安也一時有些無奈。但毫無疑問,現在更應該吸引眼球的是紙上由動物血寫下的內容。
話語很浮誇,但大意很簡單。
按下按鈕以後,屏幕亮起,這個鐵盒子就會開始十小時的倒計時。倒計時之間的每一刻都有可能出現新的提示,只會出現十分鍾,過期不候。而提示指出的方位,則埋藏有一顆凌晨引爆的定時炸彈,需要按照說明拆解。
這難道就是犯人鋪墊那麽多內容,把他們綁在島上的用意?
“所以……”李豐年之前也沒看到什麽,因此就這麽問了出來,“這個按鈕按過了嗎?”
他並沒有見到最初的時間,也自然不清楚這個所謂的屏幕亮起究竟是從昏暗到亮起,還是從亮起到閃爍。
但觀察到老婦人的異常反應,這下答案在梁安眼裡就清晰多了,他轉頭看向王楚月,這位老婦人更有些驚慌,倒退了幾步。
然後所有人自然就都知道了。
“按照紙條上的內容,應該不管怎麽樣都要按下去的。”江秋卻在這時唇齒清晰的開口,同時發出了自己的質疑,“但這樣為什麽要拆彈,不可以把炸彈直接扔進海裡嗎?”
“這個在犯人的角度解決方法很多,也許看看就知道了。”趙薔一聳肩。
梁安隻覺得這倆輕描淡寫的人也許能去組一個名為“不知天高地厚”的“特工”小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