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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角落的潛伏者》第91章 失憶
  “還真是艱難。”趙翼單手扛著油箱腳步竟然還挺輕快,但畢竟折騰久了,不由得有些感慨,“但這樣一來,我們總能離開了。是吧老鄭?”

  鄭春生下意識轉頭看了一下自己肩膀上的傷口,現在已經沒有血滲出來了,於是凝重地點了點頭。

  “都開心點,”趙翼倒是蠻樂呵,又很快看向了溫宜廷,“我說小溫啊,我感覺你和我還挺像……”

  察覺到如此重量級的要素,溫宜廷原本漫不經心,也立即回過了頭。

  “和我年輕的時候一樣靠譜,不錯!”趙翼還順嘴誇了一下自己,“也就是咱們沒那麽熟,不然我怎麽也得努力認下你這個乾侄子,好歹算是個過命的交情了,以後長臉!”

  他自來熟也就算了,還說得像真的一樣。

  溫宜廷感到分外麻木,嘴角抽了抽,“那多謝趙叔的誇獎了。”

  他轉頭又看向了帶著孩子的李豐年,看見安靜的李嬌嬌在沙灘上散步,忽然發覺李豐年站的筆直,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女兒。

  溫宜廷的視線逐漸轉移到了李豐年的腿上,似乎從剛才開始,這位律師都行動自如,幫了不少忙。

  “李律師,你的傷好全了?”溫宜廷不由得開口,他還記得之前李豐年腿上受傷不能行動的事。

  李豐年點點頭,表情隨性,“當然!我好的很快,還沒有這麽脆弱,謝謝你的關心。”

  萬事俱備,他們即將坐上遊艇,幾個成年男子先安置好了王楚月,然後開始處理兩個長居島上的陌生被囚禁者,將一男一女一一放置在最舒適的座位。

  唯獨受傷的鄭春生等在一旁,他是將要駕駛船隻的人。鄭春生一直等在一旁,而在搬運的過程中,梁安也發覺有一個瞬間,他神色一變。

  不出所料,在最終上船以前,鄭春生走了過來,直接找到了梁安。

  “我聽到了那個傅與景的聲音……和我兒子很像。”他下意識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角,即使想要鎮定,額角的青筋終究顯露出他遠沒有表面這樣鎮定,“梁警官,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兒子確實已經……不在了?”

  他的內心已經有了結論,因此梁安只是看向他,擺手讓他上船。

  所有的人都來到了船上。

  海天一色,凌晨時分。

  最後的月光灑在海面上,一波波的漣漪伴隨著船身輕輕晃動。天空中逐漸出現一抹暖黃色,橙紅色的雲層在悄然漫延,仿佛流動的水墨畫。

  海鷗飛翔在船頭上空,隨著天空漸漸變亮,海面的顏色也漸漸變幻,由深藍色變為淡藍色。

  然後,梁安看向了江秋。

  “你之前的話是什麽意思?”

  四下沒有閑雜人等,也沒有行為能力上能夠不慎聽到這句話的傷員,梁安終於有機會問出這句話。

  殺人。

  殺死江卓。

  梁安通常擅長從任何人的角度分析問題,也往往能夠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種話在江秋這個人口中說出來,都是令人匪夷所思的語句。

  江秋轉頭看了他一眼,幾乎讓梁安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仿佛從一開始這位孤僻的醫生就在偽裝著自己。

  梁安不能否認,也許因為心底殘留的那些陰影,自己有時甚至能從現在這樣堪稱人畜無害的江秋身上看到江卓那樣充斥著無形壓迫感的影子。

  哪怕多年相處,他比任何人清楚江秋與江卓除了外貌、血緣與天分,

幾乎能夠說得上是毫無相同之處。  只是再看向江秋的眼睛,又只能發覺那一如既往的平靜,沉寂到根本不似有一個人的靈魂正棲居其中。

  只是下一刻江秋就展現了自己“更像活人”的一面。他深刻地看了梁安一眼,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麽。

  “我以為我早就和你說過了。”

  他甚至看出了梁安正在驚訝,而這話屬實讓梁安一愣。

  “只是說法略有不同。”江秋還補充了一句,“梁安,我認為你不會有這樣差的記性。我以為你只是沒有答應——是在畢業以後的第三天。”

  準確的時間點一出,饒是自稱“記性不好”的梁安也立刻回顧起了往昔,而他也很快從記憶的邊角裡摸索到了某些可能的痕跡。

  那是一場同學聚會晚宴散場後的黃昏,在公交車站台旁,不疾不徐的風將路旁的落葉吹散,讓車道上的噪音以外多了些沙沙的聲響。

  江秋就站在站台前。他手提著聚會剩下的一些贈品,眼神鎮靜、面容平和一如往昔,然後微微張口。

  “目標是我的父親,我想……”

  身後的A08路公交車引擎嗡嗡直響,過大的雜音讓習慣於如此輕言細語的江秋並沒有發出太大動靜,聲音很容易就被掩蓋了下去。

  但也不至於完全聽不清,梁安記得自己當時心中有太多糾纏不清的事情,因而錯過了後半段話。

  不過現在,事實便可以清晰。

  時隔多年,江秋再次望向他,“目標是我的父親,我想你能幫我殺了他——這是我當時說的話。你的反應很平常,叫我以後多多努力。”

  ……梁安於是判定,這確實是斷章取義後的自己能說出的話。

  大概是誤以為畢業後的江秋想要成為像他父親那樣的人。

  江秋有著準確無誤的記憶力,可惜不存在對他人異常反應的判斷力。

  “我想,你也許能理解我的失誤。”梁安無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畢竟當時是特殊情況。”

  因為他的母親死在那個秋日,就在他填報了令所有人震驚無比的高考志願以後,所有同學都知道這一點。

  甚至有幾年昔日同窗還覺得這是梁安作為兒子的心頭痛點,不敢在他面前提及。只有梁安……或許還有零星一兩個人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江秋點點頭,“也許是這樣。”

  這個人模糊的肯定往往意味著變相的否定——理論意義上,他還是不能理解,這或許也是一種既有規律。

  “所以,你現在的回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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