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把你困住?”陸遙歪了歪頭,很是不解,“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招惹過什麽人,做過讓人記恨我的事?”
莫名其妙的設計機關把人困住這種事既惡劣又繁瑣,雖然是為了防止與外界溝通,特別設置信號屏蔽器這種事在這個互聯網社會當中更是“天理難容”。雖然這一計策被於宣儀本人超出常理的反應給壓下了,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做出這些事究竟能有什麽用意。
“別人記恨我幹什麽?”於宣儀更是不明所以,“怎麽說也得是我記恨別人吧?你知道我的做法,以前我們認識的時候我就不喜歡現實的社交活動,不然也不至於每天都能和你們打遊戲。也就是和吳桂希合租才有個朋友。”
於宣儀並沒有說謊。起碼在自己上大學離開家鄉以後,她就基本沒有和老師同學以外的人在現實中打過交道,除了學習和工作的準備,反而是網絡上的生活比現實精彩得多——但那也大多是八竿子打不著的網友,連姓甚名誰都少有人知道。
非要說特殊事件,那就只能是前些天那件新聞報道引起的波瀾。
但事實上,對於在大四沒什麽課程以後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於宣儀來講,最為難辦是不讓自己莽撞的同居人知道這件事,一不小心惹上什麽葬送自己演藝生涯的麻煩,甚至連自己社交媒體帳號上的無端謾罵比較起來都顯得無關緊要。
畢竟眼不見就心不煩,她的眼光總是更加長遠的。
可即使是這件事也似乎與別人的恨意無關。那位魏擇廣和他的妻子不至於內部給人製造了麻煩還自討沒趣;網上過於盲目、義憤填膺的那一部分網友也只是敲敲鍵盤,起碼以於宣儀的見聞是可以斷定,這一類至今連了解真相的步驟都懶得去做的人真不可能“正義”到找上門來。
“我本來覺得是不是又有人想弄一起讓我背鍋的案子出來。”於宣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比如在天台上安一具定時死亡的屍體,白天保安發現就是人贓並獲,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樣。”
陸遙還真的再一次環顧了一下四周。不過她倒也不傻,不至於轉了這麽一大圈以後都沒發現更多的能塞下一個大活人的隱藏機關。
倒也不是沒有道理,要是真的有人死在天台上,於宣儀的嫌疑可要比在劇場裡簡單的動機關系要多得多,說不準往後幾天都得在警局住下了。
“按照你這個說法,你覺得我們把你當作劇場案件的凶手了?”陸遙又回到了這個話題,轉頭看向於宣儀,“另外有一點。既然有人要讓你落單,那肯定不能讓這種做法如願。今天我跟去你家,給你做個行走的不在場證明。”
她的第二句話不容置疑,顯然是通知而不是詢問。換個人她可能還要拐彎抹角的客套一樣,但於宣儀恐怕比她自己還要明事理,就不必多說了。
但重點其實在第一句。
於宣儀神情複雜,抿嘴,牽連出一個含義頗深的表情。
“既然你們這麽久沒有找我了解更詳細的情況,想必是我有著很充分的不在場證明吧?”她試探著詢問,“也許事實上的犯罪時間不在我和吳桂希進入劇院,到和你見面的那段空擋時間當中?”
她猜的頗為準確。雖然因為沒有更加詳細的情報線索而並不精準,但結果是屬實的。
“畢竟,你也不是單憑一點故交就過於相信重要嫌疑人的那種人,我說的對不對?既然我擺脫了嫌疑,是不是應該作為被安上黑鍋的受害者,
為了避免再次采坑,有一些對事情知情的權利?” 陸遙看著於宣儀轉過來的目光,眨眨眼,似乎明悟了於宣儀這些話的意味。
然後她拍了拍手,雙手合十,狡黠一笑。
“也行。然後我們靜觀其變,看看究竟始作俑者的目的是什麽。”
她可不是什麽會深究每個人目的的人,並不多管閑事。只要自己合作的對象可以信賴,或者說排除了嫌疑,又通情達理,她很樂意進行深度合作,甚至於告知一些職責上需要請示上級的信息。
這就是陸遙的任性。她自覺很有分寸,但也絕不會為了規矩忘記隨機應變的技巧。
·比如像於宣儀這種身處漩渦中央而不自知的人,陸遙即使僅僅憑借直覺都能有所感知,她一時的明悟和坦言或許就能成為案件關鍵的線索。
雖然不需要像對待之前不信任警察的唐千一樣從頭到尾的努力都被迫跑偏,讓這位善解人意的合作夥伴“放下戒備”。
但如果要從廣袤的記憶之海中撈出有用的線索,最重要的當然是擁有這一套記憶的中心人物本人察覺到其中的不同尋常之處。
陸遙跟著於宣儀的車回到了於宣儀的家中。藝術學院確實離於宣儀租住的校內公寓相當的近,即使陸遙明天有急事要離開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歇息睡覺是睡不成了,於宣儀都沒這心思,需要作為“行走的不在場證明”的陸遙也盡職盡責。於是陸遙就按照這臨時的約定,揀選出案件調查可以告知的劇院案相關內容,一一和於宣儀說明。
當然,是在通知了同伴的情況下。不過介於陸遙沒有擾人清夢的習慣,自己的行動也相當一部分的我行我素,這種告知恐怕更接近與我行我素。
即使在萬分之一的可能中於宣儀真的是那位隱藏身份的黎明,並不像陸遙推測的那樣只是因為“相似”產生的誤會,這次案件的合作也是必要的。
因為按照常理來說,第二個人即將被害。
天邊已經浮起了一抹魚肚白,很快就要天亮了。
想到這裡,陸遙突然又想起另一個問題。
“你覺得如果有第二個人要作為‘你的仇人’被殺,那會是哪個人?”陸遙轉過頭,看向坐在自己桌前往筆記本上寫著些什麽的於宣儀,鄭重提問,
“為什麽這麽問?”於宣儀抬了抬頭,有些迷茫,“我又不是犯人,還真有點不太清楚……不過非要選的話,魏擇廣吧、”
告知調查詳情的同時,有關於魏擇廣和他妻子的恩怨也在談話中被分享了出去。
於宣儀倒是無動於衷。畢竟既有的傷害已經造成,無論動機是無意間的影響還是有意的陷害對她來說都沒太大差別。
陸遙卻對此頗為好奇:“為什麽?一般來講,應該都覺得罪魁禍首是他挑事的妻子吧?”
但在這時,於宣儀卻果斷搖了搖頭。
“其實這件事沒有什麽罪魁禍首的區分,他們最大的問題在於不把我當人看,後續的處理將我視若無物。如果把我的形象代入,作為了解了詳情感到極端憤怒的殺人凶手,對他們的恨意也是等價的。”
她連分析案情都和解答數學題似的。
“而往往用這種思路揣測一個‘年輕少女’的殺人犯形象,會得出這樣結論。作為這樣年紀的女孩,必定會懷有一定程度的母性,即使對孕婦本身懷有恨意,也會選擇性的考慮到她腹中無辜的孩子。在這種情況,兩個恨意相同的對象,當然是選取‘不會殃及無辜’的那位進行復仇。”
倒也算是合理。
陸遙張口結舌,一時無語。
“你說的是你眼中別人的想法,那你自己呢?我是說,如果你真的對他們的行徑憎恨到了極點,不惜一切代價想要復仇。”
於宣儀剛想不假思索的做出更為冷酷的回答,卻看見陸遙放在兜裡的手機發出亮光,同時帶起了一片震動。
手機響了。
陸遙也股不得閑聊了,拿出手機,看到就是邵梓的電話。
“喂,是要說我跟於宣儀交代的情況嗎?”她也不避諱另外的當事人就在身邊。
然而安靜坐在她身旁的於宣儀卻看見陸遙的神情愈發古怪,嗯了幾聲以示知情,然後很快掛斷了電話。
緊接著,於宣儀看到陸遙盯著自己的眼睛,表情哭笑不得。
“你猜猜這麽著?就在剛剛,有人發現魏擇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