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燕婉呆若木雞。
九叔說什麽?
別嫁過來了?!
她聽錯了不成?!
長輩不都是勸和不勸分的嗎?
更何況做錯事的是他侄兒,受委屈的可是她!
她打了個哭嗝:“嗝,九叔——”
蕭衡漫不經心:“送客。”
顧燕婉所有的話都噎在了嗓子裡。
直到被侍女請出去,她整個人還是懵的。
觸怒了蕭衡,她不敢再鬧事,隻得不甘心地回了居所,打算明天再找蕭榮算帳。
書房裡,蕭衡又翻了一頁書。
燈影在他的面頰上跳躍,睫毛下的黑瞳滲出寒沁沁的冷。
半晌,他“啪”地一聲合上書。
裴道珠是個不省心的,蕭榮也是個眼皮子淺的,如此輕易就被美色蠱惑,乾出半夜私會前未婚妻的事,將來又能成什麽大器?
他起身,徑直往湘妃苑走。
侍女們對視幾眼,連忙提燈跟上。
她們主子走得這樣快,倒有幾分著急抓奸的意思呢。
……
湘妃苑。
蕭榮徘徊在裴道珠的寢屋外面,吹了一路冷風,倒也逐漸冷靜下來,如今是想進去又不敢。
他正糾結時,背後傳來聲音:“蕭榮。”
蕭榮轉身。
瞧見突兀出現在這裡的蕭衡,他慌得後退兩步:“九,九叔……您,您怎麽會在這裡?”
蕭衡面無表情:“在棋室時,我與你說過的話,都忘了?”
蕭榮連忙低頭:“九叔教導侄兒不可強求,侄兒不敢忘,只是侄兒總有幾分不甘心,想當面問問道珠妹妹,可曾真心愛慕過侄兒——”
他突然抬頭:“深更半夜,九叔又怎麽會來湘妃苑?”
“你在懷疑什麽?”蕭衡一眼洞穿他的小心思,“顧燕婉知道你的行蹤,告到了我那裡。她是你的未婚妻,你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去道歉。”
蕭榮悚然一驚。
顧家這門親事,對他這個庶子而言已經是難得的好親事,他不敢得罪顧燕婉,因此顧不得其他,行過退禮後匆匆去哄顧燕婉。
他走後,蕭衡瞥向菱花窗。
窗後光影暖黃,一道纖麗人影倒映在窗上,那個女人正提筆寫字,鼻梁高翹,清晰可見卷翹的扇形睫毛。
哪怕只是一道剪影,也依舊窈窕優雅。
或許裴道珠沒存著勾引他侄兒的心,但只要她在這裡,阿榮就無法專心學業,若是鬧出醜聞,敗壞的只會是蕭家門風。
更何況蕭家和顧家的聯姻,是朝堂上的一次勢力結合,他絕不允許男歡女愛這種小事,破壞他的大計。
裴道珠,不能繼續留在金梁園了。
祖母關照她,直接驅趕肯定是不成的,最簡單粗暴的辦法,是栽贓。
他褪下指間的白玉扳指,吩咐道:“去叫枕星,別驚動了人。”
……
到後半夜,金梁園歇下的燈火突然一一點亮。
園子裡鬧哄哄的,管事帶著侍女小廝,直奔湘妃苑。
一眾女郎郎君匆匆起來,都圍在園子外面看熱鬧:
“大半夜的鬧什麽?”
“怎麽一副要搜湘妃苑的架勢?”
“聽說是裴道珠偷了東西!這可是醜聞,萬一真搜出來,她恐怕要被連夜趕出金梁園!”
“天呐,她的手腳這麽不乾淨嗎?!虧她長得那麽好看!”
“……”
湘妃苑內。
蕭衡大刀金馬地坐在書案上,一顆一顆地撚著佛珠,皮笑肉不笑地睨向眼前少女:“九叔疼你,給你自首的機會。若是偷了東西,主動交出來,九叔絕不報官。”
裴道珠赤腳站在地板上。
她隻穿著薄薄的寢衣,燈影下越發顯得單薄纖弱。
她定定注視蕭衡:“蕭玄策,從前是我對不住你,可我已經道了歉,你一定要如此逼我?”
隨從道:“裴姑娘,我家主子丟的那枚白玉扳指,乃是先帝賞賜,十分貴重稀罕。主子今日和你接觸得最多,你家中境況又不好,不是你偷的,還能是誰?”
裴道珠隻盯著蕭衡。
她眼眶更紅,宛如不堪風雨的花瓣。
她強忍淚意:“搜也搜了,可搜出來什麽沒有?”
蕭衡瞥向侍從。
侍從恭聲道:“還剩寢臥沒搜。”
裴道珠還是閨閣少女,寢臥是最私密的地方,豈能輕易搜查。
蕭衡挑眉,瞥向裴道珠。
裴道珠正泫然欲泣地看著他。
他不為所動,道:“搜。”
話音剛落,裴道珠緊緊揪住系帶,強忍的淚珠宛如斷線珍珠,一顆一顆地滾落,哭得梨花帶雨嬌弱無助。
蕭衡欣賞著她的哭態。
她哭起來,確實比顧燕婉好看。
可惜連夜就要被趕出金梁園了,否則……
真想多看幾回。
過了片刻,侍衛匆匆出來,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裴道珠,低聲道:“回稟郞主,寢臥裡,也,也沒搜到白玉扳指……”
蕭衡唇角的笑容倏然冷卻。
他瞥向枕星。
枕星驚恐地跪倒在地,情不自禁地瑟瑟發抖。
她半夜被叫出去,九爺要她把一枚白玉扳指藏在女郎的枕頭底下,女郎生得那麽美,品性也十分高潔,她本不願,可她不做九爺就要殺她。
她害怕至極,隻得照做。
就在兩刻鍾前,她的的確確把白玉扳指藏在了女郎的枕頭底下, 怎麽會……
怎麽會沒搜到呢?
裴道珠仍舊啼哭不止。
丹鳳眼底,卻多了幾分洞悉世事的涼薄。
枕星畢竟是蕭玄策的人,而蕭玄策的腦子就像是被門夾了似的,居然變著花樣地針對她。
她不敢放心地用枕星,所以在夜間也留了心眼。
她用細絲系在手腕和帳幔之間,只要有人掀開帳幔,她就會被細絲的顫動弄醒。
她故意裝睡,察覺到枕星往她的枕頭底下塞了什麽東西,等枕星走後,才發覺是個白玉扳指。
之後,就發生了半夜搜院的事。
如今那枚扳指就藏在她懷裡,她不信蕭衡敢搜她的身。
她透過朦朧淚眼與蕭衡對視。
看似委屈怨怪,可唇角卻挑起挑釁的弧度。
蕭玄策這狗男人著實可惡,她不報復回去就不叫裴道珠。
她抬袖掩淚:“今夜九叔大張旗鼓而來,明日大家都會誤會我高潔的品行。九叔如此冤枉我,我可要怎麽活……我這就去和蕭家祖母做個訣別,在她面前一根白綾以證清白好了!”
她抽噎著往外走。
蕭衡撚著佛珠,氣極反笑。
原以為裴道珠只是個庸脂俗粉,沒想到棋藝不錯,心計手段也十分高明,更是膽大心細,還敢拿母親壓他。
他毫不憐惜地抓住裴道珠的手臂,把她拽到跟前。
視線下移,落在少女單薄又飽滿的嬌軀上。
他似笑非笑:“還有一處地方,沒搜。”
,
晚安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