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宋貴人百般不願,但孫采女知道的太多,怕她魚死網破,終究還是漏夜來到宜靜居。
“皇后下了嚴旨任何人不能來,你有什麽事快點說”,黑色鬥篷遮住宋貴人滿臉的不耐煩。
孫采女迫不及待從床上滾下來,爬上前抓住她的裙子。
“你不是說會救我出去的嗎?怎麽還沒消息,這種日子我一天也過不下去!”
縱然久病纏身,可這裡並不會有人給她請太醫,請也未必會有太醫來,各處宮人又百般折磨。
不過一個月,當初白嫩豐腴的孫才人已經骨瘦形枯,儼然撐不起寬大的衣裳。
宋貴人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你發什麽瘋,我又沒說不管你,可你總要等一等,皇后娘娘還在氣頭上,我過去求情只怕連我也搭進去”
她蹲下來冷冷望著孫采女的臉。
“你自己好好想想,把我搭進去對你有沒有好處?”
“可是我要等到什麽時候?皇后娘娘讓我來思過,可沒讓我送命,可這些下人卻想要我的命,你看看我住的地方我吃的飯菜……”
孫采女出身不算高,可在家也算是衣食優渥,何曾受過這些苦。
“早知今日,我當初何必……”,孫采女喃喃自語,是她太心急了,太心急為家人謀利益,忘了自己還沒在宮裡站穩腳跟。
可宋貴人卻大為惱火。
“你還有臉提當初,我說過有人救你就一定會有人救你,可你偏要偷偷綁條繩子,連我也瞞過去了,這件事我還沒找你算帳”
她揪起孫采女的衣領:“你知不知道你毀了我們全盤的計劃!”
要不是那條繩子,被關在宜靜居反思的人必定會是葉思嫻。
可那個賤人,現在卻在昭陽宮伴駕,聽說還把皇上哄得龍顏大悅。
孫采女嚇壞了,哆哆嗦嗦:“可我也想活命,我不會游水,那可是太液池,我不過是害怕萬一而已,我有什麽錯?”
“爛泥扶不上牆!”
宋貴人氣得臉色發青,一把甩開她的衣領,站起身扔下一遝銀票。
“我只有這麽多,算我欠你的,從此以後我們兩不相欠!”
說著她遮起鬥篷就要離開,卻被孫采女一把抱住腿。
“我父親,真的當上指揮了?”
宋貴人渾身哆嗦,一個窩心腳踹過去,收攏鬥篷匆匆消失在黑夜裡。
而孫采女卻捂著胸口蜷縮在地上,久久站不起來,直到采蓮端著燈燭進門才將她扶起。
“采蓮,我真的沒用,宋貴人她果然在騙我,她根本沒有寫信,她根本沒有”
孫采女滿面猙獰,眸子裡充斥著惡毒,連一直跟在身邊的采蓮都嚇了一大跳。
“我就知道宋家不會讓我父親出頭,你說說我多傻,他們怎麽會那麽好心呢,指揮使這麽好的官職,他們宋家的子弟還不夠分,怎麽會輪到我年邁的父親,隻可憐我爹爹被人指揮了一輩子,到頭來還是個同知”
“小主您別說了,這宮裡隔牆有耳,叫人聽見可怎麽好”,采蓮嚇得魂飛魄散。
孫采女卻冷笑:“聽見?大不了魚死網破,她以為有幾個臭銀子就能擺平一切?可惜她小看我了!”
孫采女不知道的是,宮裡的牆果然是有耳朵的。
她說下這句話的同時,宜靜居外就有黑影閃出,穿過茫茫夜色,直送到宋貴人的華安宮。
收到這條消息的宋貴人並沒什麽表示,只是讓紅蕙給她加條被子。
“進了冬月越發冷了,這偌大的宮殿可真空”
“這條鵝絨被聽說是波斯國進貢的,又輕又暖,您蓋上一定就不冷了”,紅蕙服侍得精心周到。
宋貴人滿意閉上眼,遮住滿眼的殺意,魚死網破是嗎?
……
經歷了孫采女一事,宮裡對葉思嫻受寵的態度已經從明面上看不慣,轉變為暗地裡看不慣但明面上不敢說。
不管是棲鳳宮請安,還是寧壽宮請安,亦或是在禦花園各處相見,那些人並不敢明面找茬。
但暗地裡還是會扎堆嘲諷:“看她能得意幾時?”
這些事葉思嫻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自從初葵來到,她的身形和心態都發生了巨大變化,身高像抽條似的長起來,帶著稚氣的圓臉不知不覺瘦了許多,下巴尖尖,瓊鼻挺立,眉眼裡也開始有了戒備。
她不再是那個隻想一頭扎在錦繡軒過小日子躲清靜的人。
娘親說過:“只會縮在殼子裡的烏龜,可爭不到什麽肉吃”
“小主長得好快,過了年估計就又短了”,圓月拿著內務府剛送來的冬衣比劃著“到時候還得重新做”。
“您再這麽長下去,咱們的衣料都要不夠用了”,圓月笑著打趣。
實際她們心裡比誰都喜滋滋, 隻盼著小主趕緊長高長大,能趁著寵愛趕緊給皇上生個皇子。
“份例裡的不夠,不是還有以前送禮的那些?白放著也是可惜,找些花色合適的送去做幾身”,葉思嫻隨口說著,實際上她並不在意。
現在最讓她發愁的一件事是,皇上的萬壽節她送什麽。
今天請早安,皇后特地叮囑下月初九是皇上萬壽節,交待提前準備賀禮。
這是她們進宮後第一個年頭,也是第一個萬壽節。
見過世面的大家閨秀還算好的,可葉思嫻不過小地方出身,她實在是兩眼一抹黑,江淮縣過生辰的人吃碗長壽面就過了啊?
難不成要做碗長壽面端過去,那宮裡的人豈不是得笑死。
十三歲的小姑娘愁眉苦臉,連好看的眉頭都擰成了疙瘩。
“妹妹怎麽這幅表情?”
白貴人身著月白鬥篷,手裡拿著一隻含苞待放的臘梅。
“白姐姐來了”,葉思嫻對待閑雲野鶴般的白貴人向來客氣,見她來也是眼前一亮。
白貴人親手將臘梅遞過去,用絲帕擦擦手上的寒露。
“路過梅園,我看了實在手癢,就親自給你摘一支贈與你”
“真好看”
葉思嫻舉起花枝,清澈透明的眸子裡寫滿愉悅,不等白貴人再說什麽,便歡歡喜喜叫圓月拿花瓶去了。
白貴人也不打算久留,帶著迎書又出門而去,步伐悠然自在。
迎書跟在後邊笑。
“小主和旁人都合不來,倒是喜歡葉小主,難道真是因為同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