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新】 ,! 景順二十七年六月,帝後二人駕馬車秘密出京。
青軸槐木馬車骨碌碌碾壓過京城大街的石板路上時,正是寅時宵禁未過,城門還未開的時刻。
大街小巷沉浸在熟睡中,空空蕩蕩一人也無。
“真好啊,我們就這樣悄悄地走,任何人都不會察覺”
趙元汲倚在馬車壁上笑了笑:“難得的是清靜涼快,大熱的天,希望江南不要太酷熱”
“放心吧”
一身民間婦人打扮的葉思嫻,穿著荷葉綠的薄紗襦裙,輕悠悠替他打扇子。
“城裡不好說,鄉下是不熱的,清涼涼的溪水還有些冰涼,鎮上一隻翡翠西瓜,到傍晚坐在籬笆前的花架下慢悠悠吃著,吹著黃昏的涼風看日落,別提有多愜意”
這場景連趙元汲都羨慕。
他試探問:“以前你小時候就這樣?”
“小時候啊”,葉思嫻眼神迷離回憶著,然後搖頭。
“我小時候自然不止這些,除了吃西瓜,還會跳到溪水裡洗澡,往往會被我母親胖揍一頓,當時認了錯但下次還敢”
“你也不怕嗆水淹著?”,趙元汲嫉妒。
“那時候哪兒懂這些啊,上山下河爬樹,捉鳥捉魚玩兒彈弓,我可是樣樣都會”,葉思嫻自豪。
心裡琢磨著您小時候大約可沒這種快樂,細數起來,出生在皇室錦衣玉食,也沒什麽有意思的不是麽?甚至還有些可憐。
“朕這輩子大約沒這種福氣了”,趙元汲抗拒閉上眼。
他一點兒都不想回憶小時候的慘痛經歷。
當初之所以對一個小女人這麽喜歡,大約也是因為她眼神乾淨,心思透亮,正像那一溪清泉吧。
“不要緊”,葉思嫻細細打著扇子。
“到時候咱們就住在鄉下,鄉裡會有很多野貓猴一樣的孩子,他們調皮搗蛋也可愛”
“沒吃過豬肉您總能見一見豬跑的”
趙元汲扁扁嘴背過身去:“這可是你說的”
歷盡千帆,他也想化作一汪泥土,融入在大景朝江山的骨髓血液裡。
“好,臣妾說的”
天邊漸漸露出魚肚白的時候,打了一夜扇子也興奮了一夜的葉思嫻終於累癱在馬車裡。
馬車在官道上慢悠悠走著,趙元汲坐在車前透風,葉思嫻在裡面呼呼大睡。
熾熱的陽光照在臉頰上,路兩旁的村莊農田整整齊齊,偶爾有老農黃牛在勞作,或村莊裡炊煙在嫋嫋上升。
“這大約就是傳說中的,人間煙火氣吧”
趙元汲愉悅揚起唇角,整個人輕松舒暢。
他努力了一輩子,嘔心瀝血治理朝政,才有了大景朝如今的盛世天下。
現在他終於完成使命了。
他成功把兒子培養成人,把一片大好河山交到他手裡,自己功成身退。
終於,以後的每一天都是自己的,這種感覺實在不錯。
……
一行人並不多。
第一輛馬車除了趕車夫,只有帝後二人。
第二輛馬車帶著靈芝春蟬兩個宮女還有幾包貼身行李,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人少了,可以投宿的地方就多了,加上他們打扮得隨意。
葉思嫻一身荷豆綠襦裙,頭巾裹發,趙元汲乾脆一身粗棉布衣,穿慣了綾羅綢緞,他覺得粗布衣新奇又舒坦。
一行六人走在一起各個普通寒酸,扔到人堆裡都找不到,也沒什麽危險。
沿途大大小小的客棧、旅店、驛館都拿他們當最最普通的旅人接待。
任誰也想不到這一行,是大景朝最最尊貴的帝後。
這一路走得悠閑順利,葉思嫻更是從京城吃到江南,那些新奇的糕點,最火的八卦,沿街的小吃,大街小巷的雜耍,每一個都令她無比興奮。
進了這人世間她就像魚兒遊進水裡,被滋養得那叫一個愜意。
趙元汲看得目瞪口呆,每天問得最多的一句就是。
“這是什麽?那又是什麽?”
每每葉思嫻耐心向他解釋,趙元汲都會擺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然後輕哼。
“也不過如此麽”
最後再補上一句:”朕小時候也吃過類似的糕點的”
面上不屑,心裡其實羨慕嫉妒得很,偶爾還會以餓為由,讓葉思嫻多給他來幾份。
葉思嫻也不戳穿,兩人就這麽說說笑笑,終於來到小小的江淮縣。
……
“其實……”
她看著小小的縣城還是原來的模樣,幾分高興幾分失落。
“這裡大約沒我認識的人了”
“已經二十多年了,時光走了就是走了,回不來就是回不來”
“那不正好?”,趙元汲吃了一口糯米藕,香甜的滋味在嘴裡化開,悠閑笑道。
“朕也不認識,從頭再來有什麽不好?”
葉思嫻扁扁嘴不滿:“您當然高興了”
“朕一直都很高興,這可是朕自己選的養老之地,你認識不認識都得依著朕”
“你……”,葉思嫻咬牙,卻又無奈。
“好了嫻嫻”,趙元汲放下碟子打斷她。
“眼瞅著已經到了,你還是好好想想咱們去哪兒落腳”
葉思嫻嗔怪瞪了他一眼:“不是要從頭再來嗎?那咱們總得一起去找”
她大大方方拉開車簾,吩咐車夫。
“穿過城再往南走三裡,那裡臨江淮河風景最好,沿途也有不少村落,走得慢些讓皇上好好挑選”
“是娘娘”
車夫很聽話,帝王很傷神,不過想想能自己挑選也算好事。
景順二十七年的夏日某個午後。
兩輛不起眼的馬車穿過江淮縣城,走在臨河的河畔上,悠悠閑閑,走走停停,時不時下來一對夫婦,這裡看看那裡走走,偶爾在河邊打打鬧鬧。
明明中年的夫婦卻像小年輕似的,連相約在河畔折柳枝的小年輕都羞紅了臉看不下去。
嬉笑怒罵過了兩天,兩人終於選定一處宅院。
是距離江淮縣最近的一處村落,距離淮河畔有一裡多路,無論想看河還是想進城都極其方便。
院子坐落在村子最南頭,院前一處小溪過膝深,院後是嫋嫋炊煙的村莊,左鄰右舍離得不近不遠。
最要緊的是,這座房子極其漂亮,據說是一個富商為老父母在老家修建的。
可惜老父母還沒等到建好就相繼過世,富商早已遠走他鄉,房子就直接賣掉再也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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