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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判》一百六十八 莊主與佃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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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平順十四年,八月十七。

 從化縣衙鼓聲響,震驚從化乃至廣州府的三姐弟殺主家的案子升堂。

 一早,縣衙門口,人上人海,摩肩接踵。

 城外的佃戶,幾乎空巢而出,站在縣衙外等著開堂。

 沈翼坐在前堂。

 案子脈路理得清楚,徐家三姐弟跪在公堂上,問什麽答什麽,沒有遲疑和欺瞞。

 張柳氏盜竊也供認不諱,案件相關的陸通化的也當場認了強奸罪。

 沈翼判張柳氏,知情不報、偷盜巨額財物、擾亂衙門辦案、逃逸,四罪並罰,依律坐監四年。

 判陸通化坐監十年。

 判徐秋喜殺人行凶成立,斬立決。

 徐鵬鵬和徐飛飛兩個孩子,一個不滿九歲,一個剛滿七歲,不予判刑,但勒令終生沒有衙門令文,不得離開廣州府。

 他判完,落了驚堂木。

 城中富戶奔走相告,氣惱不已,他們去找劉兆平,但劉兆平和王彪在韶州練兵,近日不得空,讓他們等幾天,陳王府裡,廣寧縣主也說等一等,縣衙的案件卷宗,還沒有送上來,到時候打回去就行了。

 富戶就知道了,沈臨川判了沒有用,上面沒有核審,都是白搭功夫。

 王竹站在街角恍惚看著縣衙,一回頭看到巷口的八角正朝她招手,他快步過去,問道:“八角姑娘找我什麽事?”

 “不是我找你,是四小姐有事交代你辦。”

 王竹沒多問,跟著八角走了。

 陸員外一家被害的案子落定,陸家莊的氣氛平和下來,陸立志沒有再出現,也就沒有人來收租子。

 地裡的稻子收完了,他們要耕出來種上小麥,王竹娘給王竹送了早飯來,他坐在田埂上吃飯團,對面莊子裡兩個年輕人走過來,坐在王竹邊上。

 王竹將籃子裡的兩個飯團分別遞給他們。

 王竹問左邊楊許橋:“稻子都打完了吧?”

 許橋點頭,吃了一口飯團,和王竹道:“真好吃,我他娘半年沒吃過米了。”

 “我也是,冷飯團子都香。”坐在右邊的許炯紅了眼睛,“你去牢裡看秋喜了嗎?”

 王竹點頭:“去看過了,還長胖了一點,鵬鵬和飛飛還說每天都有肉吃。”

 “葉四小姐真好。”許橋將飯團吃了,在身上擦了擦手和王竹道,“走了,許成那狗東西要來收租子了。”

 許橋和許炯是堂兄弟,兩人是許家莊的佃戶,就隔著不遠。

 這一代的地,這一片是陸家的,對面是張家莊,右邊靠山的位置則是許家莊。

 誰家的莊子姓誰的姓,莊子裡的佃戶有的還得統一改姓,許橋和許炯在他們爹那輩,由楊改的許,不改也可以,就收拾鋪蓋滾,不但沒有地種,連住家的房子都沒有。

 “真想把許成那狗東西殺了。”許橋蔫頭耷腦地走著,“忙一年,一口糧都沒有。”

 …

 兩個人今年一個二十,一個二十二都沒有成親。

 “不要說渾話,秋喜都要斬首了,你想死嗎?”許炯訓他一句,兩人到了莊子裡,一進去就看到了許成的馬車。

 許成正站在車邊看著他們。

 “幹什麽去了?”許成問他們。

 兄弟兩人杵著鋤頭給許成行禮:“我們從地裡回來吃早飯,主家來了,我們這就回家稱稻子去。”

 “站住!”許成今年五十有二,他指著兩個人,“你們兩家今晚收拾,滾!”

 許橋和許炯一愣,許炯問道;“主家,這、這是為什麽?我們地種的好好的啊。”

 “好不好,由我說了算。”許成道,“給你們一個時辰的時間,收拾東西,滾出這裡。”

 “憑什麽!”許橋脾氣爆,喝道,“我們從小生在這裡長在這裡,你憑什麽讓我們走,我們就要走?!”

 “就憑我是你們的主子。再不走,我就打死你們。”許成道。

 許成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兄弟兩人在陸家莊的地頭上。陸家莊是什麽地方?那是殺了主家一家十口的地方,他決不能讓他莊子裡的人,和對方走得近,否則,他的許家莊,他以後都不敢來了。

 誰知道,這些豬狗不如的佃戶,會不會殺了他謀財害命。

 “主家,我們要是做錯了事,您罰我們都行,可、可您讓我走,我們能去哪裡呢。”許炯哀求道,“您說我們哪裡錯了,我們改。”

 是,天大地大,腳踩的都是地,可哪裡的地都是有主的,他們就是死了,連刨坑埋屍的地方都沒有。

 他們沒有出路的。

 “沒什麽可說的。”許成今天帶了十個小廝來,今天正收租子,假如沒有碰到許橋他們從陸家莊回來,他也會趕走別人。

 總之,立典型,殺雞儆猴的事,縣衙沒做他得做!

 “趕走。”他吩咐小廝。

 十個小廝,上來就要抓他們,許橋舉起手裡的鋤頭衝著小廝舉著:“誰過來,我敲死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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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廝根本不怕平時慫趴趴的佃戶,上來就抓人,許橋也真的不敢動鋤頭打誰,但他丟了鋤頭和小廝扭打了起來。

 這一打,村裡的佃戶都驚動了。

 主家打佃戶,罰佃戶,這是常有的事,大家司空見慣,忍一忍就過去了。

 但現在,有了徐秋喜三姐弟的事,大家在憤怒的時候,腦子裡就會猛然跳出來一個念頭:殺了這些人,一條命換一村人的活路,值得。

 今天村裡人趕過來,圍著許成時的眼神,就變得更漠然了。

 許成心裡一抖,他站上了馬車,防備又居高臨下看著所有人,對小廝道:“把兩人捆起來,吊到樹上去,我倒要看看,你們今天能不能翻了這個天!”

 “主家,”許家莊裡最德高望重的楊太爺楊福走出來,他今年七十六,他在這個莊子的時候,莊子還是楊家莊。他現在是許家莊裡年歲最大的老人,“兩個孩子做了什麽事冒犯您了?”

 …

 許成道:“我警告過你們,不許和陸家莊的人接觸,可他們不聽令,卻偏要和王竹走得近。”

 “王竹那是什麽東西?他是親耳聽到三姐弟殺人的人,你們能跟他玩?”

 楊福走了幾步:“年輕人好玩,往後我們我們記住了,不和那邊走動了。”

 “東家消消氣。您來收租子的,時候不早了,早點做事不然今天一天稱不完。”

 楊福說完,許成笑了:“老不死的,你在指揮我做事?”

 四周一靜。

 楊福是許家莊佃戶的“臉”,打罵年輕人大家可以忍,但連他們的老太爺也罵,就徹底將他們的尊嚴踩碎了。

 “你怎麽能這麽和我們老太爺說話!”許橋吼道,“我們是種你的地了,可卻沒有賣身給你,你憑什麽這樣對我們!”

 “憑什麽,就憑這地是我的。你要是覺得受屈辱你就滾,沒有人讓你忍著。”許成道,“天高海闊你想去哪裡就哪裡,賴在這裡幹什麽?!”

 “一群賤胚子!”許成罵道,“還讓我尊敬你們,你們配嗎?!”

 許成看著這一張張臉,他就知道,他今天做對了。這個威他必須下,不然這些佃戶,早晚要出事。他要狠狠給他們一個教訓,讓他們服帖。

 “滾就滾!”許橋猛然將一個小廝推開,“你的地,我家不種了,早死晚死的事!”

 “你要不滾你就是畜生。”許成指著他,楊福上前來,湊近了許成勸著,“主家消消氣,年輕人不懂事,我們不走,我們沒地去。”

 “您饒他一回,晚上回去我教訓他。”

 “老不死的,滾。”許成氣在頭上,站在馬車上隨腳一踹,踹在了楊福的肩上,老人家當場跌倒在地,隨即直挺挺朝後倒地。

 “老太爺!”

 “老祖宗。”

 許家莊的佃戶又怒又慌,楊福扶著後腰,喘著氣話都說不出來了。

 ……

 葉文初從牢房裡出來,沈翼看著她,問道:“徐秋喜身體無礙了?”

 “嗯。這幾日吃得不錯,加上年輕,恢復得不錯。”

 沈翼點了點頭,一邊看文書一邊掃她一眼,不經意地問道:“你的醫術,比你說的隨便學一學要好很多啊。”

 “是吧,”葉文初靠在椅子上,也捧著一本書,不經意地回答他,“我又是茉莉奶奶又是師兄,醫術肯定見長啊!”

 沈翼停下來看著她:“師兄也不是你的師兄,你為何喊得如此親切?”

 “怎麽不是?也算是。”

 沈翼挑了挑眉。

 門外,馬玲跑進來喊道:“師父,佃戶鬧事了!”

 “鬧到哪裡了?”

 “進城了, 擠在陳王府前面了。”馬玲道,“本來要去將軍府門口的,但劉將軍不在家。”

 “有人鎮壓嗎?”

 “沒有!”王府低調親和,門口素來不設兵的,因為陳王對外都說身體不好,一切事物交給劉兆平。

 葉文初點了點頭:“那就不怕了,再等等。”

 “等?”馬玲驚訝地看著葉文初,“師父,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有這事?”

 她說著,又看向沈翼:“先生,您也知道?”

 沈翼很無辜:“真不知道,這是你師父安排的事,她沒有告訴我。”

 葉文初白了他一眼。

 “不是,那我們現在做什麽?”馬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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