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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判》二百八十 不知
豬肉擺在正堂,馬玲扶著豬肉。

 葉文初給大家解釋:“用刀殺人,雖說捅進去就會殺死人,但傷口卻不一樣。”

 “如果是平著刺進肉裡,刀口平整,沒有被拉扯拓寬的裂口。”

 她平刺了一刀。

 一堂的文官,都聚眾過來圍著看那半片豬。

 “刀傷是平整的,各位大人看。”葉文初道。

 “但如果是從下往上,比如個子矮小的人去刺個子高的人,或者,以低位刺高位時。”葉文初蹲下來,刺了一處,“大家看,這樣的刀口的切面從下往上傾斜的。”

 “發生這樣的事,那是因為凶手握刀時,下意識會將刀尖上揚。”

 “當然,以低位對高位,正常人在情急之下,還是以平刺為主。”葉文初道,“比如個子矮的去刺個高的人,應該是刺對方的腰腹,而非刺心口的位置,因為相對而言,更高的位置就更難控制力道。”

 “最後,如果是高位對低位,從上往下,”葉文初將刀給聖上,“您試試?”

 聖上問她:“朕可以?”

 葉文初鼓勵他:“當然可以。”

 聖上就從上往下刺。

 葉文初繼續解釋:“大家看,刀口也是斜著的,但是,是從上往下的,刀口沒有向下裂開的痕跡,這是因為力是從上往下。”

 如果是舉手去刺,力道從下往上,傷口多少都會有一點撕拉斷裂口。

 她說完,舒世文問她:“你解釋了這麽多刀口,是什麽意思?”

 “是這樣,葉月棋身高只有五尺三寸,而湯凱的身高足有五尺九寸,排除湯凱倒地和坐著的狀態,葉月棋是無法造成這樣的傷。”

 大家這才恍然大悟,葉文初為什麽說了這麽久,關於刀傷的解釋。

 “那有沒有可能,湯凱就是坐著的?”

 “可能性很小,居冬子的描述,以及衙門捕快進門後看到的場景,桌邊的椅子在左右兩側,而湯凱臥倒的位置是正前方,腳朝門口頭朝內。”

 “所以,我推測當時湯凱是站立的時候,被人用刀刺中了心,他捂住了胸口,倒臥在地上。”

 “如果硬要說,當然也不是一定沒有別的可能,但眼下,這種可能性最高。”

 葉文初停下來,等大家說話。

 大家都在思考她剛才說的話,舒世文問她:“所以,你用刀傷來證明,葉月棋無法造成這樣的傷口,從而她不是凶手?”

 葉文初點頭。

 舒世文也想不到反駁的點,因為葉文初說得是有道理的。

 再結合一開始,葉文初就提到了,葉月棋是被動的被人推出來頂罪的。

 “朕覺得葉醫判做的推演是有說服力的,能立得住。”聖上道。

 大家也沒有反對這個說法。

 湯慶玉問她:“所以,你的意思是,真正的殺人凶手,比湯凱個子要高?”

 “是的,湯閣老。”這還是湯慶玉和她說話最正常的一次,“拋開其他,單看傷口,凶手的身高至少高過湯凱,是男子,因為力道足夠。”

 高過湯凱,男子,湯慶玉下意識就朝史承仕看過去,畢竟他昨天就已經進行過懷疑。

 他看史承仕,公堂上所有人也都順著視線去看史承仕。

 有人一個激靈,想到了什麽。

 “你不會是……”舒世文問葉文初,就像葉文初預定半片豬一樣,那豬肉已經起了作用,可她喊了不相乾的史承仕來,目的還沒有明了。

 葉文初鼓勵似的,對舒世文點了點頭。

 “沒錯!”她說著,看向史承仕,忽然大聲道,“那天,在湯凱到韓記前,和葉月棋在裡面說話的人,正是史承仕。”

 公堂上一片嘩然。

 所有人張口結舌,不敢相信史承仕殺湯凱。

 史賀和湯慶玉好到可以穿一條褲子了。

 “別信她,大家別信她!”史承仕指著葉文初,“信口雌黃,滿嘴胡言!”

 湯慶玉踉蹌了一下,湯凌聽到消息剛從翰林院趕來,扶住了他。

 葉文初道:“怎麽,史二爺是覺得,你毀屍滅跡,還殺了葉月棋,你就能高枕無憂了?”

 “哦,我明白了,你為什麽早上喝酒了,因為你昨天晚上忙著殺葉月棋,忙著放火燒湯凱,早上覺得一切都乾淨了,於是又放心的喝酒尋樂了?”

 她說完,所有人都面色古怪地看著他,史承仕這個人……能做得出來。

 “我說你血口噴人。湯凱家的火是你放的,凶手葉月棋也是你放走的。”史承仕道,“你為了給她脫罪,真的處心積慮不遺余力。”

 葉文初聳肩:“你覺得,我要為葉月棋脫罪,需要放火燒湯凱的屍體嗎?”

 史承仕一愣。

 “我屍檢的結果,是對葉月棋有力的,我燒他幹什麽?”

 “我恨不得呈堂證供,讓大家都來驗證,我所演示的正確性。”葉文初道,“會做出毀屍滅跡的人,隻可能是你,因為你害怕,我昨天屍檢得出了對你不利的結論。”

 史承仕緊張到將他剛才打的腹稿都忘記了。

 他在一雙雙的視線中,喊道:“現在什麽都沒了,當然由你隨便說!”

 “我當然不是隨便說,我有證人。”葉文初將小乞丐傳上來,小乞丐道,“那天正午,我在韓記門口要錢,親眼看到史二爺和湯公子進去,湯公子後進去的,他還踢了我一腳。”

 “但後來出事我就逃走了。”

 葉文初繼續說:“我一開始很困惑,史承仕殺了湯凱後,他是怎麽離開後院的,因為後院的門是鎖著,他不會武功翻那個圍牆,不該一點痕跡都沒有。”

 “因此,我甚至懷疑過,葉月棋有沒有騙我。但是……當我第二次去後院試驗的時候,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史承仕盯著葉文初,目光震動,那聚起來的氣,開始一點點散。

 葉文初讓舒世文,將冬子傳上來。

 冬子跪在地上周身顫栗,頭都不敢抬。

 “我想,我能懷疑葉月棋,為什麽要相信冬子的話?他說他沒有看到史承仕,就沒有看到?他說他沒有後門的鑰匙就肯定沒有?”

 葉文初拍了拍冬子的肩,柔聲道:“快和聖上說,那天中午你看到了什麽?”

 “草民看、看到了,看到了史承仕!小人聽到動靜,打開了房門,就看到了史承仕正架著梯子在爬圍牆。”

 “他警告草民,如果說看到了他,他會要草民全家的性命。”聖上在,還有滿朝高官都在,冬子哪有膽子說謊,“他走後,草民將梯子放回去,然後跑去了前堂,這才知道,史承仕為什麽要欺瞞,因為他殺人了。”

 “住口。”史承仕指著冬子,呵斥道,“你收錢了,居然誣陷我?”

 冬子嚇得直抖。

 葉文初噗嗤笑了,問史承仕:“你這話說的,好像你多特別一樣,滿京城那麽多人,為什麽就陷害你?”

 “誰他娘的知道你想幹什麽!”

 “你就是誣陷,死無對證,還將凶手放走了,隨便你說什麽。”史承仕吼道。

 葉文初笑道:“我覺得你很可笑,你平日都不讀書的嗎?基本的邏輯和反駁技巧都不會的嗎?”

 “你說話、思維以及行事亂七八糟!你非常完美純粹的詮釋了,什麽是無腦膏粱。”

 “你、你血口噴人。”史承仕尷尬窘迫。

 不知道是誰笑了一聲,大家去找,發現是個大和尚,見大家都看他,大和尚又露出無辜之色。

 史承仕想了半天:“退一萬步講,我根本沒有殺湯凱的動機。”

 他忽然發現,他昨天晚上忙叨了一晚上,葉文初早就料到了,可她並沒有阻止。

 葉月棋死了,湯凱燒了,葉文初該說該做的一樣沒有少,底氣還是很足。

 那些對她沒用。

 “說起動機,這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葉文初取出了那張分紅單據, “這是湯凱的單據,因為只有署名,沒有具體店鋪的名稱,所以包括湯凌在內,我們都不知道,這個是哪裡開具的。”

 “不過,無論哪裡開具,這單子都不太符合規矩。”

 “但好在我們找到了,一個叫易冷閣的地方。”葉文初道。

 史承仕這一次,真正的害怕了,這是他和湯凱的秘密,是很多人的秘密。

 葉文初對聖上道:“民女初到京城,被很多看不起,諸如小地方人,諸如沒有教養,讓民女一度以為,京中貴族的子弟們,個個都是錦繡坦蕩,一身正氣。”

 “但這張單據,叫我好開了一番眼界。”

 聖上接著這張單據,凝眉看著。

 葉文初對聖上道:“聖上您大約也不知道,這些膏粱子弟如何放浪形骸到令人發指!”

 這一次,公堂內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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